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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的摇荡哼起了几乎已经忘怀的那些英语抒情歌曲。半年多来压抑在心头的郁闷似乎已化为乌有。
小船到达一个码头,我们上了岸。走在那乡间的小道上,真想大喊大叫:“这才是生活!”不久,我们来到一座佛塔前。那是一个小小的院落,有几间简朴的用房。院子中间是一座可以盘旋而上的有大约五六层楼高的塔,名为五佛塔。当时周围十分宁静,我们想进院去参观宝塔。但一进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尊堆在院墙边的东倒西歪的破损的菩萨塑像。这景象顿时破坏了我一个上午的好情绪。暴力竟也还是施展到了这幽秘的山间!此时,一位面色红润的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和尚从屋里迎出来。我们向他问好,并问可不可以到塔上看看。他说可以。我们登上塔顶,远眺周围秀丽的山村景色,真是美不胜收。下来后,我们与僧人闲谈,问他菩萨像为何倒在墙边。他双手合十说:“罪过!罪过!作孽啊!他们来了一帮人,把菩萨都砸了,还不许修复!”我们无言相应,只能默然。
后来我们得知这僧人貌似四十出头,却实际已是六十开外。他是二十岁那年从广东慕天童寺之名,徒步数月,到天童寺剃度。这五佛塔归天童寺管辖,他被派来管理。粮食、蔬菜统统由天童寺运来。我们感叹这出家人毕竟六根清净,所以一点不显老态。
我们同伴中有一位是比我们大家年轻很多的游泳教练,他是我的一个亲戚。那时他不过二十多岁,爱开玩笑。他问僧人为何小小年纪就要遁入空门。僧人讲他信奉佛法可以普渡众生。那年轻人调皮说:“我看你那时候不见得是真的信佛,是否失恋了才出家?”僧人并不生气,只是双手又合十,滔滔地讲了长长一段话“教育”我们那年轻同伴。他说“世俗的人是不会理解出家人的意境的,因为你们在尘世间追求功名利禄,烦恼无穷。我们出家人心境平和,佛自在我心中”。
我们离开五佛塔,跨出院门时,分明是平坦坦的台阶,那位年轻伙伴却莫名其妙地在跨台阶时被绊了一下,重重地摔了一跤。我们都大笑,说:“谁叫你亵渎神灵,说那个和尚失恋。菩萨惩罚你了!”这种轻松真是已经久违了!
我们进入了山间小道,此时的景色更美了。山路两边都是青松翠竹。周围空无一人,阵阵微风吹来,竹叶发出沙沙的动人响声,真像在仙境中一般。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个山间小镇,有一家杂货小店和两间山村饭店。那已是中午过后,饭店里仍有顾客饮酒,杂货店外坐着三三两两的闲谈的人们。那一派平和气象,丝毫没有“文化大革命”的战斗气氛。我们虽然听不大懂他们的方言,但肯定他们不是在谈“文化大革命”,不是在打派仗,不是在辩论谁是黑帮,而是友好的闲谈。谈到高兴处可以听到他们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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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岁月(5)
我们从清晨离开宁波,此时已是饥肠辘辘。看见这饭店和食客们桌上的菜肴更勾起了我们的胃口。这一顿午餐大概是我记忆中最鲜美的。那摆脱长时期惶恐、失望、压抑后的轻松,那泛舟河上,漫步林间小道的情趣都使我一时间忘却了这山林小镇外疯狂的世界。
那一天,我们从码头到天童寺大约走了二十多里路。到达天童寺时已是傍晚时分。此时,天气阴沉起来,并下起了蒙蒙细雨。山林在雨中别有一番滋味,只是加上那傍晚渐暗的天色,使人产生了一股淡淡的忧伤和惆怅。
快近天童寺前,我们听到一阵阵吟唱声随风飘来。开始,我以为是僧人们在吟诵晚间功课,他们唱的是佛经。后来听出他们来回重复的是同一句唱词。再仔细一听,原来他们是在唱毛主席语录歌中的“张思德同志”那一首。而他们来回重复唱的是那半句:“就是死得其所。”那本应是雄赳赳的革命歌曲,经那些僧人们一唱,加上那寺庙的意境,竟如同背诵佛经一样。我们走到山门口,见那庙里居然也建起了红卫兵接待站,僧人们都集中在一起唱歌。我们登记了住宿就去食堂吃饭,每一个粗糙的陶器罐里下面是饭,上面是一些青菜豆腐,对我们来说,这山庙中的素斋倒是别有风味。
饭后,乘白昼的一些余光,我们参观了天童寺的佛殿,但很快我的情绪就被一种失望与愤慨所笼罩。大雄宝殿被上了大锁,踮起脚从门上面的玻璃中窥探,见到的是一派惨象。所有的菩萨塑像全部被推倒在地,有一些佛像竟被砍去了脑袋。昔日圣洁的佛殿里堆满破旧杂物,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其余的一些配殿,从前供奉佛像处已只剩空空的座架。殿两旁的房间已改成了接待革命串联群众的招待所。那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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