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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而去。穿过迤俪错落的街道楼宇,冲过内城西北角宽宏巨丽的天波门,直向皇宫正殿飞奔而去。
踏上汉白玉砌成的上殿石陛,我从未像今日这般焦灼地感觉到:那一层层步步而上的素白天阶是那么长,那么高,仿佛一条永无尽头的天梯,直耸云霄。
而这条天梯的顶端,便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所艳羡的、敬畏的、或昭然或隐晦地热望着的,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
没有人能摆脱对它的渴望与追求,有人为各种各样的愿望与理想而追逐它,却往往在历尽磨难如愿以偿之后,忘记了最初追逐它的原因。
大唐王朝覆灭了,五代争相笋立;十国覆灭了,宋王朝取而代之……而后一代一代,周而复始。
夏、商、周、秦、汉……自古如此。不断轮回的存、兴、衰、亡,直至万世、万万世,直至众生归于尘土的那一日为止。
如此说来,我苦苦艰守着的南唐算什么呢,赵匡胤半生戎马打下的一壁天下算什么呢,赵光义苦心积虑篡夺到手的赵氏江山又算什么呢,不过镜花水月的一场春梦罢了!
如今对我而言,这浮世一切尊位权势、荣华富贵,与德昭的安危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蜉蝣草芥,不值一哂。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坚定地看清心中真实所愿,抛弃多年来根深蒂固的优柔寡断,决绝地,义无返顾地,在这条深长的石阶之上,迈向我最终的选择。
庄严的磬钟之声停止了。
广阔的深宫大殿,忽然万籁俱寂,恍若无人。
在石陛的最高处,一个负手看天的人影悠悠俯视向我,唇角绽出淡薄的笑意:“重光,你来迟了!”
他带着这般冷酷的快意的微笑,轻声道:“武功郡王赵德昭通敌叛国、阴谋篡逆,欲致朕于死地,行迹败露之后,已于偏殿畏罪自刎了。”
我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踏上玄墀。被内侍抬出的德昭就倒伏在那里素净的石地上,殷红的鲜血将一大片汉白玉染作赤焰丹霞。手中的三尺青锋犹然泛着凛凛寒光。
忽地,忆起那一夜,我焚香奏琴,他危坐聆听;忆起他面上异乎寻常的冷静,带着点窥破世间幻灭无常的灵透意味;忆起那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全力,不敢奢求上苍庇佑,但求于心无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德昭,你我皆非受上天眷顾之人,苦心孤诣,功亏一篑……即使如此,你还是不悔么?
罢了罢了,既然浮生短暂如云,我若能像你那般无悔且率性地活一回,也不枉此生了罢!
在朝堂文武百官的肃静注目下,我缓缓跪下,伸手阖上他略显青稚的面上,不瞑的双目。
我的心,已连任何悲鸣或叹息之声,也发不出来了。
我立起,转身,直视那个最狠最绝也最成功之人,极平静地道:“赵光义,告诉我,你在亲手杀死兄长与侄子之时,有没有哪怕是一丝的犹豫与后悔?”
声音虽平静,却无比清晰与响亮,足以令殿前的文武百官,与阶上的宫人禁卫听得一清二楚。
几乎所有在场之人,面色大变,惊慌失措。
赵光义迸射出震惊的目光,脸色霎时铁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我心中明晰得很,他的始料未及,来源于他自认为对我的极度了解。他以为我会顾虑到小周后、顾虑到全族上下三百多口性命、顾虑到他铁碗统治下的江南,绝不敢将此事张扬,咬断牙和着血也要往肚里咽。
可惜他错了。
如今在他面前的我,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李重光了。
纵使我身单力薄,而他高高在上,我也要以我唯一能用的方式,为他埋下不知何时便会悄悄发芽的复仇种子。——终此一生,他都要活在猜忌、戒备,与不安之中了!
望着他目光中愈来愈浓烈的杀气,我禁不住仰天大笑。
凄厉却畅快的笑声,在这森森宫墙之中、巍巍高殿之上回荡,惊雷一般炸响,振聋发聩。
赵光义目中腾起的杀气将我凌迟一十八遍也不为过,可他却不能当众杀我。他也顾虑到会落人以做贼心虚、杀人灭口的口实——他若想不动声色地杀我,有无数种方法,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他强忍着满心怒火与杀机,怒声叱道:“你们没见到陇西郡公受激过度患了失心疯?还不快将他撵出宫去!难道你们一个个也神智不清了么?!”
宫人们在他一斥之下纷纷回神,左推右攘将我架出了皇宫。
我在绵延不绝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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