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部分(第1/4 页)
她以为自己不想再活下去了,可被打得皮开肉绽时,她想的却是自己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去做,那么多东西没有去见识,那么多富贵没有去享用……她依旧是惜命、想要活下去的。
看守仓库的丫鬟们在底下聊天,“……外头都在议论呢,说难怪二娘子不肯嫁人,原来心里竟住着……”她还特地压低了声音,“……住着个娼妓,想着‘开门纳客’呢。咱们家都成笑话了。”“可怜家里几个小娘子……展眼也要到说亲的年纪了,遇上这么遭事,日后可怎么嫁人呢。”“我要是二娘子,就一头撞死了事。横竖都不想活了,何必还要连累全家?”……
韩娘心想,多亏她那个连蝼蚁都不忍伤及的长嫂,怕她想寻死却不知怎么死,特地送了把匕首给她。她还不至于手无寸铁。
丫鬟们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她听到有人放置木梯,吱呀吱呀的上阁楼来的声音。
她握紧了匕首。
门开了,她扑上去。黑暗中那人的身形却远比她想象中魁梧有力,他擒住她的手,毫不留情的捏住她的下颌将她摔在墙壁上。
“既然这么不想死,何必故意找死?”是她二哥的声音。直到她吃痛松开了手中匕首,他才丢开她,问,“还能站起来吗?”
她咬着牙不做声。
她二哥便将她背起,“你姐姐回来了,正在爹娘跟前替你求情。一会儿我悄悄送你出去,你先藏进她车里,她会想办法送你出城。”
她冷笑一声,“你私下放我走,就不怕阿爹和大哥知道?”
“你还知道替我操心?闯祸的时候你怎么不念着全家性命?”
“你们害死他时,又何尝想过我的性命荣辱?!”
兄妹二人互相厌恨和嫌恶着,可他没有丢开她,她也没有多余的抗拒。
把她藏进柳家的马车里后,他把包袱扔给她,“过几天阿爹会告诉邢国公府,你出家了。你就老老实实在道观里待几年,等风头过了,家里再想法儿帮你还俗。”
“阿爹若真是这么打算,你和姐姐也不必这么急着送我走了……”她冷笑着望向他,“阿爹要杀了我,对吗?”
月色下,她二哥脸上流露出极不耐烦的表情,“别自作聪明了!”分明是被说中了却不肯承认。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心中最后一丝愧疚和牵念也断绝了。她点了点头,说,“好,我出家。”
她便在华山白云峰上出家。
山中不知岁月长。只知寒暑更迭,长安城中风云骤变。先是天子驾崩太子继位,东宫幕僚其兴也勃然。然而年号尚还没来得及变更,新天子便病笃退位。广陵王继位后将父亲的旧臣一网打尽,一日之间流放出八个司马。其亡也忽焉。不过几年间,新贵便又风光起来。昔日和她一同出入赏花宴的闺秀们,有些沉寂无声了,也有些光鲜亮丽的到华山来烧香,拉着她的手,同她感慨风云变迁。
韩家没受这场剧变的波及。尽管她柳家姐夫就站在风口浪尖上,但他风云突起时,她阿爹便认准了他们这帮人得意不久,早早的划清了界线。在他们大厦倾颓时,韩家反而因此获得名望。
只是可怜了她的姐姐,跟着姐夫还没过几天好日子,便又要颠沛奔波。才两岁的小儿子路上染疾夭折,腹中胎儿也在长途跋涉中流掉了。
随丈夫去登州赴任时,姐姐到山上来探望她。她眼看着昔日温柔无争的姐姐枯槁衰弱,心酸得想落泪。
她追问,姐夫是否因她娘家袖手旁观而迁怒于她。姐姐只笑着摇头,“郎君和阿姑都不是这样的人,他们待我都极好。只怕我福缘浅薄,见不到郎君施展抱负的那天了……想来那时他也早另娶他人,将我忘了吧。”
韩娘说,“他敢!”
姐姐笑了一阵子,说,“那我便竭力多活几年吧。我若先他一步死了,再有多少约定也都不作数了。”
韩娘沉默不语,她便拉着她的手说,“我并不打算劝你。只是有些事今日不说,以后便再没机会说了吧你可记得那日邢国公撂话,说‘看谁敢保你?’”她看着她的眼睛,“令狐寺卿说,‘我敢’。”
邢国公去韩府要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酒席上不知谁提起了话头,说到韩娘宁肯“开门纳客”也断不肯入邢国公府,席间褒贬不一。但那一点桃色渐浓,令人绮思联翩。彼时令狐晋正把玩手中酒杯,闻言眉心稍皱,问道,“便无人敢说‘保她’吗?”众人诧异,令狐晋便说,“长兴二十一年,我巡按相州。叛军轻兵来袭,我手下斥候虽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