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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岛、江河、甘铁生等不少诗人都曾前往白洋淀游历并切磋诗艺。
芒克是一个天生的诗人,自然之子。他豪饮、打架、流浪,高贵的原始激情犹如大自然的音乐在他的生活和诗篇中和谐的律动。芒克魅力四溢,他的诗“需要重新发现”,他的声音有时在今天派中显得有一点倔强的偏离。难怪有人对我说:“芒克的诗是今天派中最好的。”这显然是从纯粹生命激情(或纯诗)这个角度来谈的。
芒克和多多于1973年开始了一场富于传奇色彩的“诗歌决斗”,这决斗本身就是少年激情的象征。
至于“今天”的老大哥,被江河称之为“我们的酋长”,被多多称之为“自朱湘自杀以来诗人中唯一疯狂了的诗人,也是70年代以来为新诗歌运动倒在地下的第一人”的食指,北岛曾在法国回答记者提问时,回忆说他当时为什么写诗,就是因为读了食指的诗。《回答》一诗出自食指的《相信未来》,但无疑超越了它。《回答》的含义更复杂、更饱满、更坚定、更广大,《相信未来》却更单纯、更个人、更趋向于感动。如果说《回答》是春雷,那么《相信未来》就是闪电。
今天派诗歌中的爱情观与俄罗斯“白夜”式的爱情观有相通之处,但也自有一番特别的中国语境(关于此点我在许多文章中专门谈论过,感兴趣的读者可去阅读我发表在《江汉大学学报》2008年第1期的论文《“今天”:俄罗斯式的对抗美学》以及我的《水绘仙侣》一书中的第34条和68条两个注释,在此就不再展开了)。它确定了整整一代正当青春并渴望爱情的青年们的爱情感受方式和表达方式。正如张枣曾对我说过的:“北岛的《黄昏·丁家滩》使大学生们懂得了谈恋爱时如何说话。”在一个阴雨天,我和张枣——两个幽暗而亲密的吸烟者在重庆歌乐山下为这首诗的每一行所叹息、所激动。我们那时就如同布罗茨基一样:“确信审美力有赖于前辈。”
北岛的一系列抒情诗最能代表那个时代年轻的心之渴望。他安慰了我们,也焕发了我们,而不是让我们沉沦或颓唐。“以往的辛酸凝成泪水,用网捕捉我们的欢乐之谜。”仅这《雨夜》中的二句就足以激起几代人的感情波涛。它不是简单意义上的当时的“伤痕文学”,这两句不但足以抵上所有的伤痕文学,而且是更深地扎向伤痕的最深处。它的意义在于辛酸中的欢乐之谜,只有辛酸(或伤痕)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辛酸中悄悄的深刻与甜蜜和个人的温柔与宽怀,甚至要噙满热泪,胸怀欢乐去怜悯这个较为残酷的世界。《雨夜》又一次体现了北岛抒情诗的伟大性之所在,它与俄罗斯式的抒情是相通的。《雨夜》寓意了社会主义国家里一个平凡而真诚的人的故事,一个感人而秘密的爱情生活故事,当然也如同帕斯捷尔纳克的《白夜》一诗那样是关乎对抗的故事。这故事如一股可歌可泣的电流无声地振荡了每一个读者的心,唤醒了他们那沉睡已久的麻木生活。《雨夜》当之无愧是70年代的《娜娜之歌》,是中国的《泪城》。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五、从贵州到“今天”(10)
相比之下,毛泽东时代越消解个人生活,个人生活就越强大,个人生活的核心——爱情就更激烈、更动人、更秘密、更忘我、更大胆、更温情、更带个人苦难的倾诉性、更易把拥抱转变为真理。正如帕斯捷尔纳克所吟唱的,“天色破晓之前已经记不起,我们接吻到何时为止”,“拥抱永无休止,一日长于百年”。以及他在《日瓦戈医生》中所塑造的娜娜,这一完美女性的真理形象,那近乎圣母玛丽亚的形象。在娜娜身上,他倾注了他所有的理想、抱负、热血、眼泪和美。他对娜娜所进行的无限的幻美使他摆脱了可厌又可怕的人间生活。这一点似乎证明了杰姆逊所说的第三世界文学都是“民族寓言”的文学,即爱情这个很私人的题目变成了对集权的反抗,对压抑的突围。这里的娜娜如此,《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的萨宾娜如此,北岛《雨夜》中“血的潮汐”亦如此。
而另一些话,另一些黑夜中的温柔细语,另一些乌黑的卷发和滚烫的呼吸在北岛的“雨夜”中歌唱,我们会情不自禁地念出这些我们记忆中的诗行(而不是戴望舒的《雨巷》):即使明天早上
枪口和血淋淋的太阳
让我交出自由、青春和笔
我也决不会交出这个夜晚
我决不会交出你
让墙壁堵住我的嘴唇吧
让铁条分割我的天空吧
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将印在红色的月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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