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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情事理言之,李绶武初演“泥丸功”决计不可能是在读了出版于四十多年之后的《七海惊雷》才做到的;那么,为什么不反过来说,倒是《七海惊雷》的作者“飘花令主”曾经像孙小六一样听李绶武说起“南昌行营”中的一段经历,才将之巨细靡遗地植载入书,是以寻常读者只道那是角色李甲三的际遇和体验;殊不知那情节却是李绶武的人生中十分真实的一段过程。
总而言之,如果将小说和实情对照参详,便更得以详知当时究竟——李绶武一旦观想起那七处大穴,但觉分别有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微光分别自那七穴涌入丹田,七色微光倏忽冲撞、融会,居然形成一旋转不休的虹影,虹影越转越疾,诸色乍然泯灭,便只剩下一圈白色轮迹。也就在这白色轮迹方且形成的当儿,云门、中府、巨阙、章门、京门、季胁、太仓等七穴也相继为应,分别在李绶武的观想之中出现了七色微光,并再次涌入丹田,绾成虹影,重铸轮迹。到了这一刻,李绶武才渐渐悟觉:幸而自己记忆所及的七穴部位无误,正是在脉血周流之际与泥丸直接作用的七个穴;其实,更幸而因为他记诵所得,无意间逆悖了次序,否则顺之作用,以李绶武这等从未练气行功的人突如其来地“以意使气”,且又让这未经导引、舒张之气抢攻神庭穴,则非但无法开启泥丸,恐怕还要落个“五腧俱伤”——然则李绶武即使再有几条大命也活不转了。但是他颠倒了次序,由胸口神封穴起观想、导气息,恰为合宜。正因神封穴在灵墟之下一寸六分,为足少阴脉所发,“足少阴、太阳,水也”,水性阴柔就下,顺势利导,得以缓济奏功。
李绶武就这么躺卧静息,听任前后七穴遂次第而渐渐活络,泥丸更不疾不徐地向前催转,下经会阴而入督脉,沿脊柱而上,分别向后脑的浮白、风府——也就是耳后入发际一寸以及项后上发际一寸的两处穴位。就在这两穴中有了澎湃汹涌的动势,李绶武微微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有救了。
如果这个人生片段能够开展得像《七海惊雷》的小说角色李甲三的遭遇一样顺利,李绶武行气冲撞周身三百六十要穴的功法将在三个时辰之内逐渐修成,届时他只须大摇大摆走出这计划处,穿过一条长廊,步下两截楼梯,再向北踅行三十步,便算是脱困了。其间即便是无数魑魅魍魉、修罗夜叉前来阻截,也抵敌不过他拂袖弹指之力。那么,济宁李氏一支的泥丸功自将开立出二十世纪武林版图之上的一片新疆域。无奈李绶武素无扑刀赶棒的兴味,神功鼓血振脉之下,方才将损伤的神经束修补疏通过来,这位仁兄便勉强撑身而起,蹒跚踱走,来到其中一壁的橱架之前,随手翻看起那些宗卷文书。
李绶武阅字读书二十余年,早已练就一目十行、过眼成诵的本事,虽间或有那极其繁琐、细碎的材料未必能纤芥无误,不过一经寓目的档案当即与前此多年之间所曾接触的诸般图籍、文章,乃至形形色色布之于纸面的载记、轶闻、稗官、闲说汇织成愈益庞大的知识之网。在这样一张网上,熟极而流的读书人如李绶武者,根本无须花费太多气力,便能够勾稽比合出这四面连壁及顶的橱架上所贮放的,正是开国以来南京政府诸般秘密行动的记录。质言之,这个计划处并非筹备任何尚未真正展开的任务的地方,而是收藏一切已经遂行工作之结果的地方。
后人无法得知,李绶武究竟浏览了多少密档,也很难估计他所窥知的密档之中又有多少内容曾经辗转为他人取得。不过,经由《民初以来秘密社会总谱》这部书的综理、分析,则大致可以得出几个重要的面向:
第一,世人所熟知的“老头子”在民国十六年为了驾驭开设在租界区中的银行、商店、公司、工厂等南京政府管辖不到的地方而投拜于老漕帮之门,成为正式的弟子。
第二,老漕帮自民国十六年五月起每月供应“老头子”所需之党费、军费、人事费、组织费、活动费二千万银元。一应款项由老漕帮总舵主万子青协调上海及江浙二省主要城市之钱庄、押铺、烟馆、赌场、妓院、电影公司、舞厅等商家视获利状况不定额捐输。至于银行、商店、公司及工厂等单位则以接受保护方式纳缴定额规费。
第三,政府要员——如外交使节、边疆大吏、各地军阀与特务等——得以贩售鸦片烟膏方式筹措一定额度以内之饷银、税需。其定制为每年十二点五两罐装鸦片一千至二千三百罐。(按:这一项的实例可于《民初以来秘密社会总谱》第十四章七节中得一复证——民国十八年国府驻美国旧金山副领事高瑛及其妻廖氏贩运鸦片烟膏二千二百九十九罐到旧金山,甫抵埠即遭验获遣返。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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