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部分(第3/4 页)
藏在那一个架
子上,叫人好找。找来找去,这一本不来,偏偏另一本,东隅桑榆之间,又是一乐
也。
馆里设了阅览室,放了桌子椅子,是请人正襟危坐的,想来读书人当有的姿势
该如是━━规规矩矩。这种样子看书,人和书就有了姿势上的规定,规定是我们一
生都离不开的两个字,并不吓人。可惜斜靠著看书、叭在地上看书、躺在床上看书
、坐在树下看书、边吃东西边看书的乐趣在图书馆内都不能达到了。我爱音乐,却
不爱去听音乐会大半也是这个理由。
图书馆其实已经够好了,不能要求再多。只因为我自己的个性最怕生硬、严肃
和日光灯,更喜深夜看书,如果静坐书馆,自备小台灯,自带茶具,博览群书过一
生,也算是个好收场了。
心里那个敲个不停的人情、使命、时间和责任并没有释放我,人的一生为这个
人活,又为那个人活,什么时候可以为自己的兴趣活一次?什么时候?难道要等死
了才行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就━━不太向人借书回家。借的书是来宾,唯恐
招待不周,看来看去就是一本纸,小心翼翼翻完它,仍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不
能入化境。
也不喜欢人向我借书。每得好书,一次购买十本,有求借者,赠书一本,宾主
欢喜。
我的书和牙刷都不出借,实在强求,给人牙刷。
人说冽万里路读万卷书,偏要二分。其实行路时更可兼读书,候机室里看一本
阿嘉莎。克利丝蒂,时光飞逝。
再回来说图书馆。
知道俞大纲先生藏书,是在文化大学戏剧系国剧组的书馆里。初次去,发觉《
红楼梦》类书籍旁边放的居然是俞先生骨灰一盒,涔然心惊,默立良久,这才开框
取书。
那一次再看脂砚斋批的红楼,首页发现适之先生赠书大纲先生时写的话,墨迹
尚极清楚,而两人都已离世。这种心情之下遇到书,又有书本之外的沧桑在心底丝
丝的升上来。大纲先生逝后赠书不能外借,戏剧系守得紧,要是我的,也是那个守
法。大纲先生的骨灰最先守书,好。
看书有时只进入里面的世界去游玩一百一千场也是不够的。古人那么说,自己
不一定完全没有意见,万一真正绝妙好文,又哪忍得住不去赞叹。这种时候,偏偏
手痒,定要给书上批注批注。如果是在图书馆里,自然不能在书上乱写,看毕出来
,散步透气去时,每每心有余恨。
属于自己的书,便可以与作者自由说话。书本上,可圈、可点、可删,又可在
页上写出自己看法。有时说得痴迷,一本书成了三本书,有作者,有金圣叹,还有
我的噜嗦。这种划破时空的神交,人,只有请来灵魂交谈时可以相比。
绝版书不一定只有古书,今人方莘的诗集《膜拜》,大学时代有一本,翻破了
,念脱了页,每天夹来夹去挤上学的公车,结果终于掉了。掉了事实上也没有关系
,身外之物,来去也看因缘,心里没有掉已是大幸。一九八○年回国,又得方莘再
赠一本,他写了四个字━━劫后之书。
这一回,将它影印了另一本,失而复得的喜悦,还是可贵,这一劫,十六年已
经无声无息的过去。
又有一本手做的,彩色纸做出来专给我的书,书还在,赠书的人听说也活著,
却不知在哪里了。也自己动手做一本彩色的空白书,封面上写著“我的童年”,童
年已经过去了,将逝去的年年月月一页一页在纸上用心去填满.十分安然而欣慰。
还说不借书给人的,出国几年回来,藏书大半零落。我猜偷书的人就是家中已婚手
足,他们喊冤枉,叫我逐家去搜,我去了,没有搜出什么属于自己的旧友,倒是顺
手拎了几本不属于自己的书回来。这些手足监视不严,实在是很大的优点。
人书神游,批书独白,却也又是感到不足。诗词的东西本身便有音乐性,每读
《人间词话》《词人之舟》,反复品赏之余,默记在心之外,又喜唐诗宋词新诗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