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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老兵无疑还是个新兵。何况他面对的又是一个见面不久、只说过几句话、还很陌生的女孩子呢。他不停地抹着额头上的汗水,脚不安地在原地动来动去,那只大手紧紧地攥住那只空袖管,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柳岚同志,你……我……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柳岚看到他那个样子,突然变得勇敢起来,她气呼呼地对他说,我不会跟你成家,我这么小,你都可以当我爹了,我怎么跟你成家?她说完,本来不想哭的,却忍不住又哭了。她有些恨自己的眼泪。
他坐了下来,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脸憋得更红了,手脚显得更加无所适从,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我觉得你很好……真的……
我是来当兵的,我是来革命的,我不是到这荒原上来跟人成亲的。
可是……
没有可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时间时而汹涌地往前流淌,时而又如死水般无波无澜。地窝子里只有死一样的沉寂。
眼看一个多时辰快过去了,他才说,柳岚同志,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也是在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组织的决定我必须执行!我也没有多少话跟你说,我只把该说的告诉你。我们家世代贫农,成分很好。我、我大哥、我二哥、我三哥、我四哥、我五哥1937年就跟**日本人干上了。我大哥1938年战死了,我二哥和四哥是1942年牺牲的,我三哥是解放兰州时死掉的,我五哥参加抗美援朝去了。我前年知道,我和我的几个哥哥一起参加八路军后,我的爹娘就被**鬼子杀死了……独眼师长说,我们家是满门忠烈……
要在平时,柳岚可能很愿意听他说这些,但现在,她一句话也不想听,她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们家的事……
可我……可我得把话说完,这是一定要告诉你的,这样彼此才能有个了解。其实,我也只剩下了一句话,我这人战争年代是英雄,生产劳动是模范。他说完这些话,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使劲擦了擦满头满脑的汗,然后站起来,由于没记起地窝子很低,把头狠狠地撞在了地窝子顶上,直撞得眼冒金星,差点栽倒。他稳住自己的身体,把头上的土拍了拍,退到门口,恢复了野蛮气,挥了一下自己的那只大手,转身走掉了。
5
那次见面不久,柳岚就担任了文化教员,开始给营里那些还是文盲的官兵扫盲。从那以后,再没人提起过让她结婚的事,好像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没过多久,团里命令王阎罗带一个连,全副武装,去师部接回三百多个从内地弄到这里来的遣犯。
这些遣犯成分很复杂,既有国民党军官,也有恶霸、土匪,王阎罗不敢大意。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里面竟然还有十四个女人。
这些女人一个个不修边幅,蓬头垢面,像刚从泥灰里刨出来的。但有一个娘们儿却把自己收拾得很清爽——她洗过脸,头发也梳过。他还看到,她指甲里竟然没有黑泥。她很『迷』人。她和柳岚不同,她显得很成熟,身上有一种发情母马的味道。这种女人全身都会说话,特别是她的眼波。她看王营长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觉得她的眼波能把他的魂勾走。他想他那副样子可以吓走任何一个娘们儿。但她似乎不怕他。她看他的眼神有些特别。他第一次发现有一个女人用那种眼神看他。他想,如果柳岚看他的时候,也能用那种眼神就好了。
那帮女人来到这里后,柳岚不再是唯一的女人了。索狼荒原亘古以来,第一次有了近千人在这里劳动。沙尘味、泥土里的盐碱味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新的气味,充斥着这片古老的荒原。
军人和遣犯一起劳动;分不清谁是军人谁是遣犯。其实,军人的劳动强度比遣犯还要大,目的也有些相同,那就是“挣表现”。但遣犯的目的更明确,那就是表现好了可以减刑释罪;军人们的目的是为了“建设新新疆”,看上去无疑显得有些虚幻。那种工作强度,那种发自内心的、自愿的苦役,是不把自己当“人”看的,仅仅是一把被自己挥舞着的、粗劣的、经久耐用的坎土镘。
柳岚白天除了劳动,负责管理那十四名女遣犯,晚上还要给官兵补习文化课。那些女人原来的生活大多是衣食无忧的,有些甚至是锦衣玉食,刚到这里的时候,有几个女人什么都不会干,她还得教会她们干活儿。
那个总把自己收拾得很清爽的女人最省事。她叫薛小琼,她父亲在四川巴州做茶绿@『色』#小¥说&网去了?叫“鬼脸”的哨兵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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