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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问,你愿意去吗?
珍弟说,这要听您的。
父亲说,那就别理他。
正这么说着,听到有人敲门,进来的就是他。父亲见了,先是客气地请他吃早饭,他说已经在招待所吃过,父亲就请他上楼坐,说他很快就吃完。吃完了,父亲喊珍弟走,还是那句话:别理他。
珍弟走后,我陪父亲上楼,见他坐在会客室里,在抽烟。父亲表面上客客气气的,但说的话里却藏着不客气。父亲问他这是来告辞的还是来要人的。父亲说:如果是来要人,我是不接待的,因为昨天晚上我已经同你说过,别打他的算盘,打了也是白打。他说:那您就接待我吧,我是来告辞的。
父亲于是请他去书房坐。
我因为上午有课,只跟他寒暄几句,就去自己房间准备上课的东西。不一会儿,我从房间出来,本想同他辞个别的,却见父亲书房的门很少见地关着,就想算了,就直接走了。等我上完课回来,母亲伤心地跟我说珍弟要走了,我问去哪里,母亲一下抽泣起来,说:
就是跟那个人走,你父亲同意了——
没有人知道,瘸子在书房里——关着门的书房里——到底跟小黎黎说了些什么,容先生说她父亲至死都不准人问这事,问了就生气,说有些东西是注定要烂在肚子里的,吐出来是要惹麻烦的。但有一点很明确,不容置疑,就是:瘸子正是通过这次秘密的谈话,把不可改变的小黎黎改变得一塌糊涂。据说,这次谈话仅仅持续半个多小时,而小黎黎出来时已经在跟老夫人说给金珍准备走的话了。
不用说,通过这件事情,瘸子的神秘性已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且这种神秘性以后将不断地散发到金珍头上。
金珍的神秘性其实在那个下午,就是瘸子和小黎黎在书房密谈后的当天下午,便开始闪闪烁烁地显山露水了。这天下午,他被瘸子用吉普车接走,到晚上才回家,还是小车送回来的。回家后,他的目光里已藏着秘密,面对家里几个人殷切询问的目光,他久久没有开腔,可以说行为上也露出了秘密,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跟瘸子走了一趟,跟家里人已产生了隔阂。过了很久,他在言必称校长的小黎黎的催问下,才重重地叹一口气,犹犹豫豫地说:
“校长,您可能把我送去了我不该去的地方。”
话说得很轻,却是掷地有声,把在场的人,小黎黎,老夫人,容先生,都惊异得无言以对。
小黎黎问:“怎么回事?”
他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我想对你们说的都是不能说的。”
把几对已经吃紧的目光又收紧了一层。
老夫人上来劝他:“如果你觉得不该去就不去嘛,又不是非去不可的。”
金珍说:“就是非去不可了。”
老夫人:“哪有这样的事?他(指小黎黎)是他,你是你,他同意不是说你就一定得同意。我看你就听我的,这事你自己决定,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给你去说。”
金珍说:“不可能的。”
老夫人:“怎么不可能?”
金珍说:“他们只要认准你,谁都无权拒绝的。”
老夫人:“什么单位嘛,有这么大权力?”
金珍说:“不能说的。”
老夫人:“跟我都不能说?”
金珍说:“跟任何人都不能说,我已经宣过誓……”
适时,小黎黎猛然拍一记巴掌,站起来,大义凛然地说:“行,那就什么都别说了,说,什么时候走?决定了没有?我们好给你准备。”
金珍说:“天亮之前必须走。”
这一夜,几个人都没有睡觉,大家都在忙着给金珍准备这准备那的,至凌晨四点钟,大东西都准备好了,主要是书和冬天的衣服,捆在两只纸箱里。再准备就是些日常的零零星星的东西,虽然金珍和小黎黎都说有些东西将来可以临时买,无需带的,但两位女性似乎有些控制不住的,楼上楼下地跑,挖空心思地想,一会是收音机、香烟的,一会又是茶叶、药品的,很快又细心而耐心地收满一只皮箱。快五点钟时,几个人都下楼来,老夫人的情绪已很不稳定,所以难能亲自下厨给金珍做早饭,只好叫女儿代劳。但她一直坐在厨房里,寸步不离地指挥着女儿,这个那个地提醒着,要求着。不是说容先生不会下厨,而是因为这顿饭非同寻常,是顿送行饭。在老夫人心里,送行饭起码要达到如下四项特殊要求:
1。主食必须是一碗面食,取的是长寿平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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