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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与大太太亲自动手为老太爷穿了寿衣,外面套了官服,头上着了顶戴花翎,脚上穿了官靴,一切完全弄停当之后,老太爷蒋翰雉就咽气了。
所有在场的人除二老爷蒋万秀之外,一齐嚎啕大哭,这叫报庙儿,意思是死者已经离开阳间到阴间报到了。
后面的事情当然是报丧,蒋家没有多少晚辈,除了一些说不出来历的远房亲戚之外,几乎没有同宗族的人,报丧的事就着落在护院房了。
报丧的人个个骑了快腿骡子,头上缠了白布,各奔东西,保和堂蒋家老太爷蒋翰雉去世的消息将很快传遍整个京西。
保和堂坐东朝西的大门上挂出两盏黑色纱灯,用一匹白布抽成的两束花球挂在保和堂金字招牌下,青砖大宅里四处一派肃穆。
大老爷蒋万斋同二老爷蒋万秀以及大太太二太太,初步拟定了老太爷的丧事操办程序以及总管人事等,其中包括账房许老爷子和高鹞子。蒋家人不在其内,只是二太太得随时按总管开出来的单子支拨一应物品和钱。
一向不管事的二老爷提议由勾八当总管。勾八是这方面的老手,三里五乡的办丧葬都选勾八做总管,二老爷说,勾八是脑瓜顶上插蜡,整个儿的一盏人灯!二老爷跟勾八是拍肩膀兄弟,是那种在赌场上建立起来的铁打不散的关系,二老爷想通过勾八在办丧事的时候贪出些钱来,这是一件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如果能行的话,他可以考虑给勾八分一份。但是,二太太的意见让二老爷大失所望。
二太太说,这怕有些不妥,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不跟勾家共事,勾八的为人不适合当老太爷的丧事总管。
二老爷伸着细长的脖子,瞪着一双黄眼珠子,说,这是咋着说呢?不要勾八当总管,让谁当?谁有这本事?
二太太说,让穆先生当总管吧,有什么事还有我们呢不是?二太太这话不是对二老爷说的,她在问大老爷。
大太太说,那就让穆先生当总管吧,大事小情的我们都可以商量,穆先生这人我信得过。
大老爷说,穆先生本是读书识礼之人,做老太爷的丧事总管确是再好不过,只是穆先生是否肯应承下来。大老爷根本不考虑二老爷的话,二老爷不可能打出正经主意来。
二太太说,也不至于,穆先生能留在保和堂全是托了老爷子的福,现在老爷子不在了,要他做丧事总管,他怎好不答应呢?
于是,丧事总管就定了穆先生,副总管是许老爷子和高鹞子。二老爷对此大为不满,他在没有人的时候指责二太太说,你被蒋万斋收买了!这话他曾经说过,后来又觉得不解气,又说,你跟蒋万斋合穿一条裤子。这句话二老爷是第一次说。
二太太气不过,就落下泪来,指了二老爷蒋万秀的鼻子说,你要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还用得着我出头露面吗?二太太同样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话顶撞二老爷。但是,二老爷根本不在乎。
总管部要做的事情很多,首先是指派人搭灵堂,然后是请和尚念经,找吹鼓手奏乐,雇纸扎匠糊马做轿,组织人扎席棚搭桌子,找屠夫杀猪宰羊,等等一大摊子事情。所幸的是穆先生指挥得当,诸多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
保和堂蒋家的丧事之隆重在玉斗甚至很可能整个京西都是前所未有的。许老爷子拿了账本子给二太太念,厨子一百人,纸扎匠二十人,吹鼓手三班合二十四人,诵经和尚十人,需肥猪一百头,肥羊二百只,鸡五百只,白布一百匹,裱纸五千张,小米十石,萝卜白菜各两千斤,还有粉条油盐酱醋等一应杂物。二太太听了着实吓了一跳。
事隔许多年,我的爷爷在给他的孙男嫡女们讲述保和堂蒋家的老太爷蒋大虾的丧事时,仍然表露出无限的钦慕之情。他说,灵棚就搭在保和堂的打谷场上,打谷场旁边的敞棚前面全都搭了席棚,长工房这边也是,吊纸的人哪儿的都有,不管是不是沾亲带故,只要在灵前跪下磕个头就有人给你一块白布条儿掖在你的袄襟上,再给你一双筷子,进席棚吃饭,饭是热腾腾的小米干饭,用大笸箩装着,吃多少盛多少,菜是八八的席,八八的席就是八个碟子八个大碗,猪肉羊肉鸡肉都有,吃多少没人管,流水价往上端,那席昼夜不散,吃到后来,三邻五乡的人家干脆不做饭了,饿了就到保和堂去,见了吃完的人出来,只管要了他的白布条和筷子就进去吃,出来的时候,还会有认识的人跟你要,那大席不停地开了一个月,那是大发丧,整整三十天。
爷爷的孙男嫡女们包括我在内之所以能听他讲下去,无非是因为那八个碗八个碟的席,那里面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