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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先练习儿天,然后教我们唱“男儿第一志气高,年纪不妨小”的歌。又请一个朋友来教我们学体操。我们都很高兴。有一天,先生呼我走过去,拿出一本书和一大块黄布来,和蔼地对我说:“你给我在黄布上画一条龙,”又翻开书来,继续说:“照这条龙一样。”原来这是体操时用的国旗。我接受了这命令,只得又去向大姐商量;再用老法子把龙放大,然后描线,涂色。但这回的颜料不是从染坊店里拿来,是由先生买来的铅粉、牛皮胶和红、黄,蓝各种颜色。我把牛皮胶煮溶了,加入铅粉,调制各种不透明的颜料,涂到黄布上,同西洋中世纪的fresco(壁画)画法相似。龙旗画成了,就被高高地张在竹竿上,引导学生通过市镇,到野外去体操。我悔不在体操后偷把那龙旗藏过了,好让我的传记里添两句:“其画龙点睛后忽不见,盖已乘云上天矣。”我的“画家”绰号自此更盛行,而老妈子的画像也催促得更紧了。
我再向大姐商量。她说二姐丈会画肖像,叫我到他家去“偷关子”。我到二姐丈家,果然看见他们有种种特别的画具:玻璃九宫格、擦笔、conte①、米突尺、三角板。我向二姐丈请教了些笔法,借了些画具,又借了一包照片来,作为练习的样本。因为那时我们家乡地方没有照相馆,我家里没有可用玻璃格子放大的四寸半身照片。回家以后,我每天一放学就埋头在擦笔照相画中。这原是为了老妈子的要求而“抱佛脚”的,可是她没有照相,只有一个人。我的玻璃格子不能罩到她的脸孔上去,没有办法给她画像。天下事有会巧妙地解决的。大姐在我借来的一包样本中选出某老妇人的一张照片来,说:“把这个人的下巴改尖些,就活像我们的老妈子了。”我依计而行,果然画了一幅###分像的肖像画,外加在擦笔上面涂以漂亮的淡彩:粉红色的肌肉,翠蓝色的上衣,花带镶边;耳朵上外加挂上一双金黄色的珠耳环。老妈子看见珠耳环,心花盛开,即使完全不像,也说“像”了。自此以后,亲戚家死了人我就有差使———画容像。活着的亲戚也拿一张小照来叫我放大,挂在厢房里;预备将来可现成地移挂在灵前。我十七岁出外求学,年假、暑假回家时还常常接受这种义务生意。直到我十九岁时,从先生学了木炭写生画,读了美术的论著,方才把此业抛弃。到现在,在故乡的几位老伯伯和老太太之间,我的擦笔肖像画家的名誉依旧健在;不过他们大都以为我近来“不肯”画了,不再来请教我。前年还有一位老太太把她的新死了的丈夫的四寸照片寄到我上海的寓所来,哀求地托我写照。此道我久已生疏,早已没有画具,况且又没有时间和兴味。但无法对她说明,就把照片送到霞飞路的某照相馆里,托他们放大为廿四寸的,寄了去。后遂无问津者。
假如我早得学木炭写生画,早得受美术论著的指导,我的学画不会走这条崎岖的小径。唉,可笑的回忆,可耻的回忆,写在这里,给世间学画的人作借镜吧。
一九三四年二月作。
为什么学图画(1)
不欢喜图画的人以为“我将来并不要靠画图吃饭,不会画图打什么紧?图画课不上也不妨。”
然而他们想错了。假如照他们所说,中学校里的图画课是为欲教学生做画家而设,将来他们长大起来,中国的四万万人全体是画家了!世间哪会有这样的事?故可知学图画决不是想做画家。
其次,假如照他们所想,学校中的功课要直接有用处才应该学习,那么中学校的课程表上的科目大半可以废止了。因为在一般人们的实际生活中,哪个每天在解方程式,烧试验管,探显微镜呢?故可知学图画不是要直接应用的。
学图画决不是想做画家,也不是要在将来直接应用,那么为什么大家要学图画呢?诸生务须先把这个根本问题想一想清楚,然后跨进图画教室去。现在让我来代替怀这个疑问的人解说一番。
假如有两个母亲,都到衣料店去购买绸布,为小孩子做衣服。一个母亲很有钱,买了时髦的绫罗缎匹来,可是她不会裁缝,衣服的质料尽管贵重,而孩子们穿了姿态十分难看。还有一个母亲虽然钱很少,只买了几尺粗布,但是她对于服装样式很知道美恶,又长于裁缝,故所做的衣服虽然只是一件布衫,而孩子们穿了怪有样子,令人觉得可爱。
又假如有两处饮食店,一处烧莱用的材料都是山珍海味。可是不会调味,油盐酱醋配得不宜,盛菜的器皿和座位也粗污而不讲形式。另一处材料虽然只有蔬菜之类,但滋味调得恰好,盛莱的器皿和座位也清洁而形式美观,令人入座就觉得快适。
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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