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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手忙脚乱地掩埋着些什么,见有人来,都有些慌张。
“不要怕,我是个外国人,不相干的。”
几个农夫松了口气,继续忙活起来。
雷纳德凑前看去,薄薄黄土下,掩着几截断碑,一块坊额。
“洋先生勿要见怪,侬是外人,把侬讲讲勿关系哉,格是阊门外李忠王的报恩牌坊,我伲偷偷抬了来藏起,好歹留个念想。”
“是这样……你们喜欢长毛,还是官军呢?”
“哪能讲呢?长毛初来辰光,租也勿用交,收也收得好……”
“唉,勿好讲勿好讲,我伲娘避长毛投井死伊,我伲娘子跳河,又是长毛救的伊,前岁饥荒,李忠王还发把我伲本钱做生计,可转眼厢陈斜眼又抢把去……”
几个乡民你言我语,正讲得热闹,一个总角孩童,忽地从河堤上气喘吁吁地跑了来,边跑边喊道:
“爷,甲长叫侬同各家契叔支应官差去哉!”
一个中年男人道:
“官差,长毛晚年厢支应官差,也没格凶哉——王四叔,侬老系残疾,勿来事支应官差厢,侬留兀来,把格里厢收拾伊,我伲夜饭厢来寻侬。”
众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河堤尽头,雷纳德蹲下身去,轻轻拂去坊额上的浮土,坊额上,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民不能忘。
“民不能忘,民不能忘……”
“洋先生,您让一让好么?”王四叔拖着一条瘸腿,一面往坊额断碑上填土,一面操着这一代乡下很少听见的官腔,悠悠地说道:
“这几块石头么,埋了也就埋了,还看什么,死了死了,活着的不还这样活着?只是不该忘记的,不能忘记的,五十年,一百年,终究还会有人念叨,有人提起,刻不刻在这破石头上,又有什么分别呢?”
(完)
注释:
1、挺王:挺王刘得功系忠王部将,初不知名,癸开十三年助荣王廖发寿守嘉兴郡,次年淮军程学启来犯,二月十二日,用洋炮轰开城垣十余丈,程学启当先抢登,挺王埋伏瓦砾之间,以洋枪击中程学启后脑,清军蜂拥而至,挺王众寡悬殊,顽强战死,程学启伤重不治亦死。挺王其余事迹几全不可考,惟《辚血丛抄》言其广西人,本开春药铺,故吏部封为“殿前燮理阴阳挺王豪千岁”,此书意在猎奇,甚不可靠,此说是否实情,就不可知了。
………【后记】………
终于写完了。(看小说到顶点。。)
我当初几乎在几分钟内确定开始写这个主题、而暂时搁置另一个题材的,动机就是想通过苏州杀降时间的前后以及各类当事人的行为、动机和表现,来勾勒一副天国末叶的场景,本以为,这不过是个万把字的短篇罢了。
可是一提笔,就发现,自己上了自己的当,故事虽然并不复杂,但处在那样的时代,每一个人的所想所作,都不可避免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交织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幅斑斓复杂的画面,以至于我写了66000多字,待得结篇,却仍有言犹未尽的感觉。
我写这个题材最早的冲动就在于,郜永宽,周文嘉、汪安钧,这些“跟红苗正、苦大仇深”,既没有韦俊的杀兄嫌隙,又不像熊万荃、李文炳那样本不是同路人,为什么会突然丧心病狂地戕害同袍?他们思想的突变,和天国的衰落之间,又有怎样的联系?
由于这几个人被定位为“叛徒”,其史料也有意无意地被埋没了不少,但从剩下的记载也可以看出,他们自从军以来的表现是非常出色的。郜永宽在忠王军中的地位,似乎仅在陈坤书、吴定彩、谭绍光之下,而与陆顺德相仿佛,在几次攻打上海及其周围府县的战斗中表现非常活跃;周文嘉曾在松江、绍兴四次击败洋枪队、常捷军、常安军、定胜军等中西混合武装,这在当年是非常罕见的,绍兴民间有许多关于独眼龙的逸闻,甚至鲁迅的奶妈长妈妈都知道这个绰号;至于汪安钧,事迹虽然不著,但米兴朝赠马留别,其智勇能为敌人钦佩,自也不是等闲之辈了。
可是这样一些英雄却做了非常窝囊的狗熊,然后又更窝囊的被害死,甚至连苟活都没做到,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诧异:这些窝囊废,真的就是以前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
当然还是他们。当天国政治清明,信赏必罚,所向摧破,势头蓬勃之时,这些人把自己的命运和天国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全身心地投入,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辉煌;但当“天父杀天兄,江山打不通”,而天王又信用私党,滥封官爵,迷信天命,疏远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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