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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宗一叹道:“你不知道,他先来找我,说是你娘要他来找我,要我作个交代。”
“这倒不假,是娘央了他来的,因为你又不上我家的门,我又是死心眼儿守定了你,娘只有请他代问一声。”
“他的话说得很厉害,何况我对你原本有心,于是我托他探探你娘的口气,他第二天回答我说,你娘讨价五百两。”
“我知道娘要得太高了一点。”
“不高,以你的身价,再加几倍也不高,问题在我身边没这么多,他说可以代我垫,而且没等我同意,已经把钱交给你娘了。”
“那有这种事情的,他太不应该了。”
朝宗叹了口气道:“当时我没在意,只要不要我立刻还钱就行了,再也没想到别的地方去,再说我只不过是一个穷秀才罢了,无官无职,有什么好给人坑的呢,他又如此热心,我还能拒绝?”
“相公,你该往深处想想的,他跟你非亲非故的,又无深交,居然就自行作主,替你代垫了五百两银子,假如你不认帐,这笔银子又怎么办?”
“那会怕我不认帐,他已经算定我非认不可。”
说着把龙友来找他的情形说了,香君道:“他胡说,娘只托他说一声,可没那样子说过。”
朝宗道:“我想这倒不至于,有些话除非是你娘开口,别人还编不出来的,而且你娘没有逼我,只叫我表示一下,我只要摇摇头,她一样可以找到别人来梳拢的,但是我能叫她这么做吗?”
香君歉然地道:“相公,真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的。”
“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太糊涂,所以你一定要把龙友找来弄弄清楚。”
香君不敢耽误,略略梳妆了一下就想出门,那知道龙友已经在外面敲门了,喊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小侯、香君,你们这两口子真会享福,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起来,莫非是想赖了我的谢媒礼不成。”
香君去开了门,杨龙友一脸笑进了门,还想说两句打趣的话,但是见到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诧然道:“怎么了,洞房花烛,小两口子就吵嘴了?”
香君拉开一张椅子道:“杨老爷,您请坐,侯相公有事情要找您,正要叫我去请您呢!
您却自己来了。”
杨龙友咳了一声道:“好!好!我是有点事情来跟方域谈谈的,连早点都还没用。”
香君道:“杨老爷,你别想把我支开去,把话说完了,再慢慢侍候您不迟,这儿街上百物齐全,想吃什么,叫个人去买就行了,什么都现成的,要是没胃口,买回来也是白糟蹋钱。”
龙友还是没体会到她话中的讥诮之意,笑笑道:“怎么没胃口呢,我胃品好得很哩!那儿的话。”
“杨老爷!只怕不风得,也许你回头半点胃品都没有了,因为相公跟您谈的是不痛快的事。”
“我们两人没什么不痛快的地方。”
龙友忙挤眼色道:“香君,你虽是新娘子,可也是女主人呀,清早客来,连茶都没一杯的。”
香君作色道:“杨老爷,你别把我支开,这五百两银子是为了我化的,我也有权利听的,侯相公要问的只有一句话,你替他垫的那五百两银子,到底是不是阮大胡子那个奸党的呢。”
杨龙友愠然道:“香君,你怎么可以这样子称呼人。”
“我叫他奸党有什么不对,周老爷的留都防乱公揭上指名道姓地这样称呼他,阮大胡子当年为魏忠贤做爪牙,迫害忠良更是事实。”
杨龙友道:“他做了些什么事,自然会有国法去治裁他的,用不着你来乱扣他的帽子呢。”
香君还要开口,朝宗道:“龙友,你说句老实话,那五百两银子,到底是谁的。”
“你问这个干吗?又不要你急着还。”
朝宗沉下脸道:“龙友,你别打马虎眼了,快说,是不是阮大鍼的?”
杨龙友被逼急了才道:“银子虽是他的,但是你不必急着还,他是存心交你这个朋友的。”
香君脸色大变道:“果然是他的,杨大人,你跟侯公也是朋友,怎么能帮着阮大胡子做下圈套来陷害侯相公呢!”
杨龙友被香君当面指责,心里一点惭愧变成了恼怒,一拍桌子道:“香君!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是做圈套陷害方域呢,我是看你一片痴心,成全你们。”
“谢谢您的好心,我就是当八辈子婊子,也当不起您 的这番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