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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正在成长的孩子们,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母亲挣扎着活下来了。
父亲生前没给家里带来多少欢乐,死后很长一段时间,他的阴影仍笼罩着我们。父亲的死,成了当年县城最热闹的新闻,他的故事被添油加醋,编成民谣,在各类大小宴会上传为笑料。一些人在开玩笑时,动不动就说:我要炸死你!当时为了减轻家中负担,年仅16岁的姐姐招工进了医院,刚上班那阵,姐姐受尽了欺负与白眼,常常回家向母亲哭诉,说着说着,母女俩就抱头痛哭。万般无奈,母亲便挨门挨户到姐姐的同事家赔笑脸,说好话,最后,弄得那些最刻薄的人也不忍心起来。
这时哥哥也在医院的食堂上班(还在试用期),他的精神本来还不很稳定,父亲惨死的打击,少数人肆意的嘲弄与欺凌,使哥哥的病情迅速恶化,他不愿意再上班了。母亲很焦急,惟恐哥哥被医院辞退,一次次地去医院为他说情,有时,母亲还挤出时间去医院洗碗、做饭,替哥哥干活。然而,试用期满后,哥哥还是被医院辞退了。
失去了工作的哥哥,渐渐变得有点狂乱。有一次,他竟然砸烂了家中唯一算得上高档商品的电视机,又逐个将家中成员痛打一顿,最后竟将母亲也打倒在地,头上起了好大一个包。
不久,哥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从此,可怜的母亲,每逢休息日,便匆匆赶往几十里路之外的精神病院探望儿子。艰辛的母亲愈加艰辛。
母亲在磨难中日渐苍老,年少的我则在磨难中过早成熟。我读书一直很努力,极少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玩乐,因为我知道,我只有倾注全部精力于学业,才有可能出人头地,才有可能报答我受苦受难的妈妈。
但父亲不祥的影子一直困扰着我,每次听到或看到父亲这两个字眼,我的心总觉得被隐隐撞痛。记得有一次,学校要集资办学,要求学生家长单位捐款,当时同学们都围在报名处,忽然听到老师叫我的名字:“你父亲是哪个单位?”我垂下头:“死了。”我没敢看周围的同学们,但我知道他们的眼睛里全是同情和怜悯。我哭了。那一刻,我恨极了我的父亲。
我在忧郁和苦闷中挣扎。15岁,我得了严重的失眠症,终日神不守舍精神恍惚,去省城医院求治,医生诊断为偏执型强迫性抑郁症。那段时间,母亲怕加重我的心理压力,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内心却心急如焚,惟恐我步哥哥的后尘。她多次带我去省城治疗,耗尽了财力和精力。那时,我才知道,多少年来,母亲她也一直在靠安眠药维持正常睡眠。
还算庆幸的是,虽然我的精神状况一直不是太好,但最终我还是考上了一所专科学校。
我接到通知书的那一天,妈妈的脸上绽露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那些漫长而苦难的日子,终于随着我们的成长如潮水般渐渐退去。
20岁那年,我进了一家机关上班。阅尽许多人和事之后,我终于走出了少年时代苦难的沼泽地。
如今,母亲退休几年了。她所在的卫生院效益不好,退休金只有200多元,为了每月只有90元生活费的我哥哥,为了减轻我的经济与心理负担,年近60的母亲拖着因长期紧张与劳顿而落下高血压、心脏病等多种疾病的躯体,又去了30里路外的一家诊所打工。因放心不下生活还是不能自理的哥哥,母亲便早出晚归,疲惫地来回奔波。
太多的苦楚使我一直怨恨着父亲,但苦难最深重的母亲却从来没对父亲有过怨言,好多年我总是固执地不愿为父亲上坟,母亲总一个劲地敦促我:“孩子,去吧,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啊!”直到今天,她依然保存着父亲生前的衣服,保存着她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情感和记忆。
但我还是不能原谅父亲,每当我看到面色苍白头发干枯的母亲,为生活奔波踽踽独行的身影;每当我面临哥哥的痴狂——他将成为母亲终生的负累,而且还将是我必须继承的负累。我不恨父亲我恨谁?
不久前,我偶遇父亲的一位生前挚友,一所高等学府的宣传部长。他静静地听完我对父亲毫不隐讳的尖锐批评,叹了一口气,说:“我和你父亲都是悲哀的一代。”我愣住了,痛惜地看着那张被酒精毒害了的苍老而枯槁的脸。他是父亲同年北大新闻系的毕业生,也遭受了那场政治风波毫不留情的洗劫,和父亲一样,虚掷了生命中最为灿烂的时光。在困顿中,他选择了一个乡下姑娘,至今因没有文化而无法找到稳定职业。多少年来,这位北大的高材生一直靠喝酒来麻醉与发泄,迷迷糊糊打发着光阴。
那一刻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恨谁了。他和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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