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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培东隔着桌子慢慢向他伸过手,两人会意一握。
谢培东再跟老刘握手,发现老刘的手十分有力,却没有十分用力,只是握紧了,将握手的时间延长了。显然,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表达歉意,重申敬重,同时传递一个更重要的信息,请自己放心谢木兰的安全。
谢培东眼中流露出谢意,转身走出。
张月印和老刘都跟着送出了房门。
张月印的判断十分准确,方步亭这时已经回到行长办公室了,在等着谢培东。
跟往常不一样,方步亭回到办公室后没有开灯,借着南面落地玻璃窗洒进来的月光,在打电话,形单影只,声音沙哑:“继续找。打镜春园徐老板的电话,问谢襄理是不是跟徐老板在一起,现在去了哪里?”
放下电话,方步亭的身影到了南面落地玻璃窗的阳台边,坐了下来,望向只有月光的院落。
原来,不只办公室内没有开灯,整栋楼都没有开灯,楼外的院子里也没有开灯。天上的月便分外地亮,方步亭望着凉凉的院落怔怔地出神。
大儿子今天带何孝钰出西南防线的反常举动,已让方步亭心乱如麻;而小儿子找到了大哥和何孝钰竟不告诉自己,更让他心灰意冷。方孟敖又去见了梁经纶,竟然是徐铁英打来电话他才知道,并叫自己回来,说是做了工作,已让方孟韦回家。亲疏否隔,内外交攻,唯一可以商量的谢培东偏又不在。他只能等,把所有的下人都赶回了房间,把所有的灯都关了等。
谁会先回来呢?
突然,他一凛!
大院门外传来了汽车开进的声音。
无须分辨,是听惯了的北平警察局那辆002号吉普的声音。
方孟韦回来了。
方邸大院虚掩的大门是从外面推开的,方孟韦踏进大门,便站在那里。
以往也经常感受到父亲的高深莫测,这回他却对父亲这种肤浅的高深莫测顿生反感。
——北平城虽经常停电,但是这座院子拉的是专线,从不停电。此刻院子里没有灯光,那座等着他的楼也没有一丝亮光。他知道这都是父亲故意关的。
几天未回,望着这个本只属于父亲沉沉如夜的家,心里明白,父亲那双眼显然就藏在黑暗中,在盯着自己。
对付从小就依顺的儿子,也如此用心,何苦来哉!
他真不愿意再往前踏进一步,却还是踏着月色,走向了那栋藏着父亲眼睛的洋楼。
又推开了客厅的大门,方孟韦在黑暗里站了好几秒钟,终于伸手按向了墙边的开关。
大厅那盏吊灯亮了,整个楼都亮了,方孟韦却意外地一怔。
偌大的客厅,沙发上孤零零坐着程小云,望着方孟韦慢慢站了起来。
——活在这个家里,孤独的也不只是自己。
方孟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后妈今天比往常亲近。
四目相对,方孟韦的嘴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声音,却能看出叫的是“妈”。
程小云轻步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住了,轻声地:“不好叫就不要叫了……”
方孟韦毕竟仍不自然这样与她近距离对视,瞥向了二楼父亲的办公室,却依然没有走向楼梯的意思。
程小云:“问你一件事,愿意你就告诉我。”
方孟韦只好又望向她,点了下头。
程小云:“你大哥还有孝钰和木兰是不是都在梁先生那里?”
一片阴云掠过,方孟韦实在不愿回答,却还是轻点了一下头。
程小云:“这个时候,大家的心情都一样。你爸正在楼上等你,你也看到了,灯也不让开……”
方孟韦这回却没有点头,反而露出一丝不以为然,向那道笔直的楼梯走去。
程小云揣着忐忑将他送到楼梯口。
方孟韦突然转过身,问道:“我也想问一件事,愿意就告诉我。”
程小云点了点头。
方孟韦:“当初,你是怎么爱上我爹的?”
程小云沉默了片刻,只能答道:“过后,找个时间我慢慢告诉你,好吗?”
“好。”方孟韦不再使她为难,转身上楼。
“不好叫就不要叫了。”方步亭这句话从二楼办公室阳台那边幽幽地传来,竟和刚才楼下程小云的话一样。
一楼大厅的吊灯很亮,照射进二楼办公室的门。
果然如自己所料,父亲的眼睛一直藏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