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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坐定,我忍不住问他:“三爷怎知我要出国?”
魏三爷笑了,沉吟道:“月前报载新衡先生在荣总去世,我就想,不知道高阳会不会前来吊唁?遂请一位能通天人之术的牢友拿你的姓字给算了一算,他说你老弟人在天涯,未必赶得回。偏偏狱中有本过期的文学杂志,正在召募读者组团东游日本,拿你老弟当招牌,号曰‘随团作家’,订在今日起程。我那位牢友又给算了一算,说今天是正日子,你我当须一会。”
“三爷方才说兹事体大,究竟是什么事呢?”
“有这么一个朋友,想托人带那么一点儿东西——这是简单其说,我素知高阳老弟心细如发,必不以此说为惬心贵当,是以非面告详情不可。”
初听此言,我直觉以为:莫不是桩走私贩毒之类的勾当?登时应道:“带的若是寻常物事,何以非高阳不可?若非寻常物事,我岂能应命?”
“老弟别误会了——只不过是一本书,明治年间刊印的《肉笔浮世绘》,绝非不法犯禁之物。”魏三爷说得坦荡,眼神却不时留意着前座的司机。但见他顺手摇下车窗,让街头嘈杂零乱的车声、喇叭声略为掩护,才复附耳相告:“为什么请托于你,也不是没有缘故的。这就得往细处讲了——
“其一么,乃是因为你老弟读过几本书。我从你写的《金色昙花》、《粉墨春秋》和《清帮》这些个小说、丛谈里看得出来:你老弟显然对近百年来中国政局官场里的曲折隙积十分留心,谅必也参考过不少稗说野史;这些玩意儿非但不比官修正史为失真,反而填补了许多兰台大令所不能言、不敢言甚至不知其可以为言的材料。我说的这几本书是《天地会之医术、医学与医道》、《上海小刀会沿革及洪门旁行秘本之研究》和《民初以来秘密社会总谱》。怎么样?魏三说得可对乎?”
我惊心之余,自然无须否认,遂接了句双关之语:“三爷非但腹笥极宽,眼力更是绝细的。”
魏三爷闻言大笑数声,拍了拍肚子,突然敛容道:“那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那本《天地会之医术、医学与医道》之中提到过一个跳楼自杀的洪英、叫罗德强的?”
我正在脑海之中竭力搜检所阅记之书的内容、而仍未便骤置然否之际,三爷早已接道:“此人当年任职于日本驻华大使馆,表面上干的是警卫,骨子里其实是个给‘老头子’干‘凿底’勾当的谍报人员——”
“我想起来了!”我昂声要说下去,手背却猛可叫魏三爷给按住,当下微知其意,低声应道,“此人前去捣毁汪勋如开设的‘河洛汉方针灸医院’,还失落了使馆职员证一枚,之后逃捕未遂,跳了楼,以精神病患者厌世自杀结案。”
“他哪里是自杀?”魏三爷又凑近前来、附耳言道,“分明是另有隐情、暴露了行藏,叫办案的爷儿们给推下楼去灭口的。此事诚若追根刨柢,外间不难得知‘老头子’在驻日使馆埋下了‘桩子’,事态就尾大不掉了。”
“这与我又有什么相关?”
“罗德强一案原本只是洪门光棍想要迫令汪家医交出《吕氏铜人簿》、退出医道江湖的一个绿林纠纷,不料歪打正着,几几乎败露了‘老头子’在日本方面伏桩设线的秘辛。这也就罢了,孰料此事过后五日,国民党‘九全大会’之中,选出来个哥老会首洪达展列名主席团第一后备副主席。此人机心极险,反而在‘老头子’面前参了一本,说他握有密报,可以坐实老漕帮‘老爷子’万砚方暗中破坏‘反攻’大业,而就是因为罗德强掌握了万砚方阻挠‘反攻’的证据,才惨遭灭口的。‘老头子’闻言震怒,饬令洪达展把所谓的密报原原本本呈上来。洪达展能罗织罗德强入案,自然不是没有准备。不待大会闭幕,便抖露出一个老漕帮密遣东京在地光棍,将月前准备投奔当局的‘周鸿庆’送进苏联大使馆的内幕来。”
“‘周鸿庆事件’我是知道的,当时的‘梁兄哥’凌波随李翰祥到台湾访问,翰祥特别来看我,说是将来要同我合作,写几出历史戏。他还说了两句怪话:‘周鸿庆这一路死死活活,拍他一部连台本戏三天三夜都演不完。’”
“翰祥是知情的,所以日后他在台湾也待不下去了。”魏三爷说到此处,忽一振襟,从袖口里甩出两本书,只一时还以巨掌遮掩、不使露相,并继续说道:“咱们言归正传:‘周鸿庆事件’究竟如何,魏三也不瞒你老弟——不错的——当年正是万老爷产使了个偷梁换柱兼上屋抽梯之计,让一个在东京开出租汽车的庵清光棍拦下了那化名‘周鸿庆’的莫人杰;这姓莫的从前曾经诈死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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