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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这次行动的初衷。
新头目道长也忘记了自己的责任,装聋作哑。24号监室一切恢复到往常,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后来从犯人的私下议论中我才晓悟出事情的症结:那就是这伙“人民的敌人”心中尚存有一丝怜悯之情。大家清楚,小咬的这项新罪一旦得到当局的确认,必死无疑。小咬固然可恶可恨,可一想到将由一颗子弹结束一条命,不管怎么说也有些于心不忍。再退一步说,即使小咬大罪当诛也不该由这伙犯人将他推上断头台。这种想法很符合犯人心理也符合我的心理。
但后来出现的事实却让我们犯人大惑不解:在经过一两次审讯之后小咬的预审终结,接着便被转往北京监狱。走的那天他被戴上了脚镣,他成了重案犯。24号监房里的犯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关于小咬参与强奸的罪行究竟是哪个犯人向当局告了密?这是个谜。
——六月二十八日?这个日子同样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记忆中无影无踪。我仍须以老办法进行搜寻。
六月下旬对我以及许多积极投身整风运动的师生来说情况十分糟糕。我们已陆续被划定为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并开始接受批斗。这个过程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记叙清楚,只因与审讯员问及的日子没有关联,因此可以从略。令我瞠目结舌的是K大一把手张校长终于表态亮相了,那是在一次全校范围的批判右派分子大会上。张声色俱厉地向全体右派发出警告,说右派分子必须悬崖勒马,否则矛盾就要变质,那就要把你们送到公安局。张校长这样说,事实上也是这样做,几天前学校保卫科便将一名右派教师一名右派学生送到了公安局。那教师不是别人,正是历史系那个写《有头脑的人,不要那么想》的中年讲师高云纯。关于高云纯被打成右派前后过程在K大有许多说法,也别具一格。他公开讲他给共产党提意见并非出于帮助整风的目的,而是要亮出自己的政见。他说他的行为也可谓是“自投罗网”。开始划右派被定为右派的人都觉得自己冤枉,惟独高云纯不喊冤叫屈,他讲如果把右派定义为不赞成共产党不赞成社会主义制度的人的话,那他就是个右派。他认。且痛痛快快地签了字。想想高这个人的确有些“各色”。不知道在全国范围内被打成右派的人中有没有高这种类型。被送走的学生姓黄,哲学系的,家庭贫雇农出身,他本是哲学系反右领导小组成员,但他反对搞人身攻击,反对批判右派时动手动脚,结果被认为是立场不稳,同情右派。同情右派就是右派,他当然不服,自恃出身好,拒不认错。最后让他在一间屋子里反省,并派人监视。后来因一件小事和监视他的人打了起来,他打不过那人,就拿出一把随身携带的水果刀,将那人的脸划破了。就被定为右派行凶。学校让公安局来人将其逮捕(到一九五八年黄以“右派杀人”罪被枪毙)。这件事令人惊骇,K大历任校长都从反动派镇压民主运动中保过学生,如蔡元培、胡适等都曾亲自出面将被关押的学生保释出来,从未听说有哪位校长主动将自己的学生送进“局子”去。而这位张校长就开了先例,也令世人开了眼界。从这次全校批判大会后,大小批判会便在校园一个接一个。
我记得我的第一次批斗会是二十二日上午,范围是全中文系。系总支副书记孟广琦在头一天通知了我。当时我想不通,思想很抵触,我问孟广琦是否要穿上棉袄,他反问天热了还穿棉袄干啥?我说穿厚一点抗得住击打呀。他好长时间没吭声,我不知道他这时心里怎么想。后来只说句周文祥你不要想得太多,就走了。我琢磨了许久也没想出他的话表达的是啥意思。
二十二日早饭时间在食堂里见到冯俐。自从被划为极右,我不想连累她,不仅公开场合不找她说话,私下里也尽量避免与她见面。她却不管不顾。不论公开还是私下都主动找我。看见我她端着碗走到我的面前,这时周围许多人一齐把眼光投来,她一副视而不见的神情。对我说她已看到中文系贴出来的会议布告,说她也要参加。我吃了一惊,说你不是中文系的干吗要参加。她说要参加,要将《大地》稿件的真相公布于众。她说的《大地》稿件本来是与她无关的,可后来就有了关联。这期间发生的事情都是始料不及的,《大地》创刊号被印刷工人拒绝后带回了学校,根据当时冯俐舅舅那里得到的内部消息,我有意将稿件搁置。但编辑部的人一致意见是不能印刷便油印出版。冯俐得知后自告奋勇担当刻蜡板的工作。说这事她可以在舅舅家边照顾舅母边做。大伙赞成。当时我觉得冯俐的态度有些异常,不对头,却也没往深处想,便同意了,将稿子给了她。她拿走了稿子,从此便没有下文。催她,她就说快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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