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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娥顿时变了脸色,忙不迭捂住小宫婢的嘴:“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的……何况自太后薨逝,国君就严禁这里掌灯了,晚上黑黢黢的吓死人啦——”小宫婢抬头看了看被自己抛在身后的宫殿,阴森森的根本不似宫中的殿堂,倒好像是哪里荒弃的废舍,她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而且,姐姐们都说先太后的灵柩根本没有移出过内殿,陈娥姐姐,先太后是不是真的变成鬼啦,你原先不是那里的么,陈娥姐姐,你必定知道许多……”
陈娥“啪”地一声拍了小宫婢的脑袋,又回望了一眼毫无生气的宫殿,长叹一声道:“也难怪大家传成这样……其实先太后是薨逝了好几天之后才被草草收殓的……”
“啊?”
“太后薨逝之前就得了热疾,国君不让太医诊治,几日之后竟下令严禁我们送饮食之物进去了……那一段时日谁也不知道殿内是何景况,国后倒是天天都来,却也被士卒拦在外头——夜里我们几个婢子都不敢往宫殿多走一步,只是听士卒们说太后在里头唱《无衣》,声音都是哑的,听起来就跟乌鸫一般,再过几日就没声音了……”陈娥说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咬着指甲愣神了片刻,又道,“等国君命人去收殓的时候,遍地爬的都是蝇蛆……”
小宫婢捂着嘴瞪圆了眼睛,风中干皂荚 “哗啦啦”地在小笸箩里跳动着,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听身后的偏殿墙边突然响起了冷冷的声音:“近来的宫婢,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国君!”二人眼睁睁看着墙角边转出姚铮的身影,霎时吓得魂不附体,失声惊叫着跪倒在地上,笸箩和提灯滚出去老远,撒出来的皂荚被灯火点燃,又被风吹向半空,红彤彤地迸出无数危险的火星。
姚铮手里握着剑,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国君饶命!”臂弯间的素丝被风吹起来,若即若离如同流动的白雾,陈娥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那搭上肩头的冷剑削下脑袋——
“啊!”身边同样跪着的小宫婢突然轻轻叫了起来,然后又恍然清醒一般失声喊道,“君夫人!君夫人!”
剑锋蓦地转了一转,从陈娥的肩头垂落。
姚铮皱着眉回过头,但见楚苌正面无表情地从那座荒废的宫殿中走出——她一身缟素,脸色却比白麻还要惨淡,又透着浓重而凄凉的青色,但装束与发髻却一如平常那样理得整整齐齐,而即使憔悴得几乎要被狂风吹走,她的步履并不曾散乱,甚至连姿态也显出国后该有的端庄。
这是一株在深宫中被折去了所有嫩枝与绿叶的树,却依然保佑最初时候的挺直姿态。
楚苌听见了小宫婢惊慌失措的呼喊,她的目光平静地朝这边转来,在撞上姚铮的身影时愣了愣,似乎在艰难分辨着这位穿着朝服的人究竟是不是国君或者说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夫君。
实在太陌生了。
楚苌眨了眨眼,缓缓回身冲着空空的宫殿拜了两拜,才向姚铮这里走来——素色的粗糙重孝裙角在地上曳出一道灰白的尘色,重云在头顶闷闷地沉默着,唯有自己的脚步声,是那样前所未有的清晰。
“小童拜见国君。”
她听见自己用褪去了稚嫩的声线,说着那个隔了七年都不曾说出的自称。
姚铮低头看着她——楚苌长长的两扇睫毛将眼睛下的阴影描得更深,使得她原先的忧愁神态愈发浓郁,但楚苌就这么纹丝不动地跪着,如同风化的雕塑一般。他慢慢想起眼前这位国后其实比自己还小上一岁的事实——譬如她的指甲还闪着年轻的光泽,但却是紧紧并拢在一起的老成姿态。
“你起来吧。”
“谢国君,小童有话要禀。”楚苌依然跪在地上,顿了顿又道,“国君可否饶过这两位宫婢?”
“哦?”姚铮原本就并不打算杀了这两个无足轻重的婢子,但却万没想到连楚椒之事发生时都没有开口的楚苌会在这个时候出头求情,“她们随意诬蔑寡人,为何要饶?”
楚苌笑了笑:“恒律之中,诬者最重也不过是刖足之刑罢了,还不当杀……此事太隐秘,引得猜测风言也实难避免,两位宫婢年岁尚幼……何况,她们不姓楚。”
姚铮的手腕猛然垂下,利剑的剑尖磕在地上,扬起细细的尘埃,陈娥往后缩了缩。
“最后那一句,你再说一遍。”
“何况,她们不姓楚。”楚苌重复道,她的声音细弱但稳定,从素麻被风吹动时发出的“嚓嚓”声中透进姚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