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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想了一下。“那时你已经三岁以上,你父亲已让你骑过你的第一匹小马,而那个小婴儿不过几个月大吧。你母亲甚至无法忍受看到他,于是你父亲暗中安排送他去住在一个小农户家里。”
亚力拿着拆信刀轻叩书桌上的皮饰边。“这么多年了我却完全不知情,为什么从没有人提起过他的存在?”
“事情是趁午夜时分办妥的,大多数人都相信你父亲的话,以为那小婴儿夭折了。”
亚力注视着对墙上一帧他父亲的肖像,画中第十四代贝尔摩公爵骄傲地站在他的猎犬群间。他闭上双眼,作了个无甚助益的深呼吸。“没事了,詹姆。替我给新买的种马上鞍再牵过来。”
詹姆咕哝地应了一声并缓缓站起来行个礼,亚力自他全身上下看见了经年的风霜。今天的事使亚力感觉和他一样老迈、疲惫,彷佛时间突然过了五十年似的。
“詹姆?”
老人皮革般的手搁在门把上并转过身来。
“你为何不告诉我?”
他们四目相接。片刻沉默后,詹姆开口道:“这已经是太多年以前的事了。而且就算我没向你父亲承诺过,也一样不会讲。我没那资格。”
最后这五个字道尽一切,也使事实状况清晰起来。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楚感受到他的头衔的负担,也突然看出以国王的喜好与偶然的出生所赋与的头衔来决定人的好坏的荒谬。这么一个疯狂的观念居然如此想当然尔地被凡人的世界接受。
而最终的讽刺是,他父亲──尊贵、冰冷、严厉而缺乏怜悯心的贝尔摩公爵──竟是个把一个儿子藏起来同时要求另一个儿子为了他们的家族声誉放弃其它一切的伪善者。
门喀卡一声关上,他满心不耻、挫折与愤怒地穿过房间看向外面。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正站在一起,一个是没人知道她是女巫的女人,一个是人人视为怪物的男人。
他为自己一直生活在欺骗之中的事实而握紧双拳。一切都变了样。他血流急速、肌肉紧绷,而且感到一股想将某种东西击成碎片的急切需要,因为这正是他此刻的感觉──碎成片片。
一抹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匹被上好鞍的种马正不耐久候地在那儿腾跳嘶鸣。亚力一把拉开门,大步走下台阶,一会儿后除了达达的马蹄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们一人一马跃过山渣树篱,涉过潺潺小溪,越过草地和湖泊一直到一座小丘之上。
提文坐在旧摇椅中。“这是我的椅子。”他突然站起来指向一堆破旧的家具。“我的东西,我最特别的东西。”
喜儿微笑地看着他对这些他坚持要放在他房间里的东西的骄傲和快乐。她梭巡室内,这里和贝尔摩庄园的其它部分一样的富丽堂皇,但提文却丝毫不在乎。他眼中兴奋的光芒并非因高台上的大床、床边灯上的水晶灯饰或是名贵的地毯而发,而是为了一张旧得木头都泛灰的老桌子、一把嘎吱作响的摇椅以及其它只有单纯如他才可能看出其价值的旧东西。
他把每一样东西都摆好再退后加以欣赏,脸上散发着的骄傲表情是喜儿再熟悉不过的。那是亚力经常挂在脸上的表情,直到昨天之前。
“这是我的书。”提文捧起一本毛了边的圣经。“它叫做”他指着封面的字,很努力而缓慢地念道:“圣机。”
“你会念字。”喜儿说道,试着不让惊讶表现在声音中。
贝尔摩家特有的骄傲又点亮他的脸,他使劲地点着头。“我想变得聪明,我努力学会念字母。会念字的人是聪明的,洛尼聪明,他教我。”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茫然,提起扶养他长大的人的名字使他突然难过起来。
喜儿一言不发地等着,他的悲伤以孩子般的速度很快就过去了。他拿起一把旧柳条帚。“这是我的扫帚,”他举起来给她看。“洛尼说我做得很好。有时候码头那里的人会在工作完后带我一起去“空网”,我想是我做得特别好的关系,因为他们会说:“带你的扫帚一起来,提文。”那时候他们喜欢我,我感觉得出来。然后他们又说:“做给大家看看你是怎么扫码头的。”我就拿我的扫帚扫酒店地板,每个人都拍膝盖大笑说提文真是一个乔米勒。”
她的心彷佛卡在喉咙附近般,因为她知道所谓乔米勒指的是傻瓜的笑话的意思。
“我不知道乔米勒是谁,但他一定是个好人。所以我告诉他们我喜欢作乔米勒,他们又开始笑。我也笑,因为我很骄傲我做好了工作。如果我一直把工作做好,大家都会喜欢我,也就不会老把我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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