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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银装素裹。
过去,一年中他总要来此三四回,每趟少则住上半月多则一月。自从春天师父过世后,万般琐事都落在了他一人身上,他再非师父在世时那般闲暇。这次也是因为特殊的原因才得以成行。
他不禁又想起了师父。师父在世时多次提醒自己,身在这一行中,定要远离女色。因为一旦陷身其中,有了牵挂,就再也无法来去自如,那就身处险境了。师父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结果连后人也没有一个。他却不这样认为。他对自己颇有信心,认为自己虽混迹花丛,但只是游戏其中,并不会动真情。师父却也没有强迫他,只是任其自然。他对自己这几年来的表现颇为满意。颜姬萱就是一个例子。
四年前,当他在花牌坊的牡丹楼替颜姬萱梳拢之时,凭着自己敏锐的直觉,他就意识到只须精心雕凿,此女必成大器。于是,他将颜姬萱赎出,又延请名师传授四艺。颜姬萱果然不付他的期望,短短数年间就已名动两川,连远在广陵的士子文人也多慕其名。这所宅子是他特地买给颜姬萱的。名义上,虽然他还是颜姬萱的主子,但一年之中除了他在这儿的两三个月,其余的时间颜姬萱行止完全自主,他也从没过问。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过了两重院落。一抬头,前面隔着池塘就是听雨轩,池塘中浮着几朵雪白的睡莲。他迈步上了横跨塘面的九曲石桥。就在这时,一缕悠长的箫管之声远远地传来,他不由得扶着栏杆驻足倾听。柔和的箫音低回婉转,仿佛溶进了细雨打在油纸伞面发出的沙沙声中,就好似一潭幽静的池水偶尔荡起几点涟漪,清雅之中略带着几许落寂幽怨。听到这熟悉的箫声,他已知道这品箫之人正是颜姬萱。
箫声转低,仿若渐行渐远消失在天际,清柔甜美的歌声却又从天际飘来:“和风装点锦城春,细雨如丝压玉尘。漫把诗情访奇景,艳花浓酒属闲人。”
沉醉之际,他不禁感叹,“半载不见,姬萱的技艺又精进了不少。只可惜手边无琴,无法与姬萱相和。”游思刚至此处,便听铮的一声,琴声响起。琴声飘逸,不带一丝尘世烟火之气,隐隐然若有出世之意。
“何人奏此绕梁之音?”他心中颇为惊讶,“听此琴音清婉绵长,浩若江水,当为吴声。姬萱师从蜀中雷氏,操琴之人应不是姬萱。只是自己遍识吴中琴家,却无人有此意境。”
听那琴声平和中正,恍若韶阳明媚,和风送暖,令人通体舒泰。他恍忽觉得云开雨收,风和日丽。不知不觉中,手中的油纸伞已然垂下,他就站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竟有些痴了。
忽闻一支清越空灵的女声和着琴声唱起:“蚕市初开处处春,九衢明艳起香尘。世间总有浮华事,争及仙山出世人。”歌声中并无一丝娇柔之气,竟好似一位九天仙子正端坐在云端抚琴吟唱,那仙乐便似水银泻地一般自天外飘来。闻听之人,心中一片和平,不生一丝纤尘。
唱罢良久,他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只觉脸上一片冰凉。定定神,这才发觉手中的油纸伞不知何时已落入池塘中,发髻长衫均已淋湿。他忽然醒悟,“如此绝妙人物,怎可交臂而失之!”当下顾不得池塘中的油纸伞,一手撩起长衫前摆,快步向前面的画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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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然没有注意到画堂门口处试图伸手阻拦的两名侍从,直接抢上台阶。他身法极快,眨眼之间已从两人之间的空隙穿过,进了画堂。他停身站在画堂中央,这才游目四面打量。画堂中坐着三人,但他马上就注意到上首第一张矮几上放着的正是自己赠与颜姬萱的古琴‘玉玲珑’,几旁的香炉兀自香烟缭绕,只是几后抚琴之人却已芳踪渺然。
他心中不禁慨叹一声,“当真是缘悭一面!”转念一想,又释然,“待回头问问姬萱便是。”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两旁相继传来两声惊呼。首先是一个女子惊叫了一声‘赵公子’。他听出这是颜姬萱。因为他们的关系旁人并不知晓,只道他是颜姬萱的入幕之宾,是以在外人面前,颜姬萱仍以公子相称。接着右侧又有一人脱口叫道,“少弘,原来是你!”
刚才他进门之时已认出此人乃是西蜀校书郎尹鹗。这尹鹗工诗擅词,颇有才名。数年前他们曾于文会中相识。不过,现在他却没有理会尹鹗,而是注目打量居中而坐的那人。只见此人三十岁左右年纪,峨冠博带,面方口阔,颇有威严,但细打量眉宇之间却流露出少年人的顽皮神态,甚不协调。这人在他擅入画堂之后并没有言语,却一直在暗暗观察他。赵少弘已隐约猜到此人的身份。
这时,尹鹗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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