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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如今山东布政使杜大人的高足,这表字也是大杨学士起的,还见过皇上和皇太孙。不但如此,人家还是英国公的堂侄,去年年底英国公重病的时候,他巴巴地从南京赶到北京侍疾,比亲生儿子都要孝顺,皇上大喜之下便赐了他举人功名。到底是世家朱门子弟,哪里是我们这些寒门士子能相提并论的!”
自从洪武年间开科考之后,南北士子的冲突从来就没有断过,最最有名的便是洪武三十年的南北榜。由于那一次录取的五十一名进士几乎都是南方人,北方士子集体闹事,于是太祖皇帝朱元璋不但严厉处分了该科主考,而且该科状元陈亦被处死,六月更是重开一榜,取的几乎都是北方人。这轰轰烈烈的洪武三十年南北榜事件也使得南北文坛从来不对盘。
于是,被人这么一撩拨,一众南方士子看向张越的眼神便有些不同。毕竟这里离着西宫还近,大伙儿又都是同年,自然不可能真正闹腾成什么不可开交的样子,但少不得有人说话阴阳怪气。
“若是我能有那样的亲戚师长,别说十六岁不到中进士,只怕就是状元也中了。”
张越两世为人,对于这等冷嘲热讽自不在意,更不想陷入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然而,他不接话茬,旁边却有人忍不住冷笑道:“我比元节年纪还小,我可没有什么尊贵的亲戚!有志不在年高,足下虚长年纪却不能尽早登科,指桑骂槐算什么意思?”
那说话的人乃是一个尖下巴四十开外的中年人,一听这话顿时怒容满面。张越不料夏吉主动出面替自己揽下了事情,此时眉头一皱,却再不好旁观,抢在那人说话之前沉声提醒道:“各位别忘了,咱们的座师大人小杨学士昔日二十九岁中进士,三十一岁入阁,各位若是有心说起他事便罢,揪着年纪说不是,置小杨学士于何地?”
一席话后四周皆静,几个南方士子虽不满,却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全都是悻悻然拂袖而去。直到他们走了,万世节方才无可奈何地向张越摊了摊手。
“今儿个全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实在对不起元节你了!这些人都是死揪着一个理儿,他们认定是对的就是对的,认定是错的就是错的,最是难缠!”
第四卷 青云路 第022章 名次和发榜
倘若说后世的大明乃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那么,如今组建才十多年的大明内阁远远没有达到那个高度。永乐皇帝朱棣虽不如洪武帝朱元璋那么勤政,虽组建了内阁用于辅政,但内阁臣子只有赞襄之权而没有决策权,纵使在殿试的卷子上,朱棣也决不是主考官呈上什么就看什么。
这一日,在杨荣率读卷官等送上一甲三份卷子和其余七份佳卷,并让人抬上二三甲的所有考卷之后,他却只是略读了读那几篇文章,便命内侍在二三甲卷子中取了十几份卷子。
“人皆云治道当以道德,然道德之外亦不可无法度。昔有御史……贪横强暴,此御史乎?此廉吏乎?此沽名钓誉者乎?……拔擢骤,则人益骄矜;迁转缓,则人益蹉跎。是以百官以体察圣意为先,以安抚民心为次,是为大谬也。人皆云治道当以仁义,何谓大仁,何谓大义……”
朱棣看着手中那份卷子,颇觉得锐气扑面而来,当念出这一句更是微微一笑。他虽不是有极好容人心性的人,但既然是殿试,中和平正的文章看多了也实在没意思。见那卷子的眉批赫然是三甲末第,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亲自御笔批为第三,又对杨荣等人问道:“士子讥刺时政是好事,若放在三甲,旁人还以为朕没有容人之量。此文虽说不上奇文,笔法也还稍显稚嫩,但也算得上难能可贵。夏吉……唔,这名字有些意思。”
杨荣在下头一听,方才知道此番得了皇帝缘法的竟是今科那个最年少的贡士。别的考官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他既是主考官,又是阁臣,却不得不提醒一声。
“皇上所言极是,此子如今才刚刚年满十五,这自然还有少年激荡之气。是以下笔锋锐十足,臣当时在他旁边看他运笔如飞,文章倒着实写得不错。”
“年方十五?”
朱棣此时倒是讶异了。他本以为张越应是本科最年轻的,却不想居然还冒出一个更年少的士子。此时再通篇看了一遍那文章,他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几次拿起朱笔想要改那名次,最终还是搁下了笔。既然是他亲自简拔出来的,年轻就年轻,若是此子真扶不起来。那也是他自己没有器量才干,虚有少年神童之名。
有了这么一份卷子在前,他之后也就是草草看了几份,或从二甲黜落三甲,或从三甲拔入二甲,万世节那份未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