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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这已是皇帝骂过的最不入品的话了,他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人挤兑成这样。她骂人不带脏字儿,这么拐着弯的奚落你,简直比指着你的面门骂还叫人难堪。
皇帝的愤怒不得纾解,扬袖扫了书案上的文房,那些笔墨纸砚哗啦啦四散滚落,御前的德禄、三庆,还有小富,三个人筛糠似的抖作了一团。
“万岁爷、万岁爷您息怒……”德禄往前爬了两步,哆哆嗦嗦说,“您保重圣躬,为这个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皇帝没有再说话,怒火隐藏在阴郁的面色下,如暴雨将至,叫人心惊胆战。
如果可以,万岁爷这会子想杀人吧?先杀了那个骂人的齐嘤鸣,再杀了纳辛和薛尚章。他们一个亲爹,一个干爹,就教出来这么个不要命的主儿,四更的时候妄图谋害圣躬,这会儿又出言不逊,薛尚章硬把她保举进来,原来就是为了谋反。她是不是觉得有太皇太后护着她,就有恃无恐了?这要是把万岁爷气出个好歹来,用不着别人收拾她,太皇太后头一个不能放过她。
小富没见过万岁爷震怒的模样,在他的记忆里,万岁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有时候那些臣工们的谏言分明已经令他火冒三丈了,他仍旧可以清风明月一笑了之,这是为君者的肚量。
结果这回肚量用到了极限,只要万岁爷一声令下,齐嘤鸣掉脑袋的资格都有了。
小富向上觑了觑,“万岁爷,嘤姑娘就这么跑了,奴才把她抓回来,供万岁爷处置。”
皇帝的眉眼深鸷,缓缓摇了摇头。太皇太后的那面“万国威宁”在她身上,他起先倒不担心她会拿出来,她没那个胆儿。眼下可就不好说了,因为一个胆敢如此大逆不道的人,还有什么事儿是做不出来的?
嘤鸣那厢边走边拌蒜,骂完了一时舒坦,过后还是有点后怕。原来停马车的地方已经支起了小帐篷,松格站在门前等着她,见了她就说:“徳管事的到底是万岁爷贴身的人,办事儿真是熨帖。他说咱们夜里不能睡马车,地方太小,腿伸不直,往后要罗圈儿的。打发苏拉来支了这顶帐篷,还送了两张厚毡,回头垫上褥子再放竹席,不怕肚子受寒。”
嘤鸣走过来,什么都没说,闪身进了帐篷里。
松格见她萎顿,料着又受委屈了,想起这个就叫人难受。万岁爷老这么的拿她当眼中钉,将来还说要封后,封了后怎么办,两口子见天儿打架吗?真要这样,还不如那会儿对大行皇后呢,瞧着不痛快不瞧就是了,撂下不管,岂不两下里都省心?
松格往前蹭了两步,悠着声道:“主子,咱们不能心眼儿窄。您想想,头前咱们在府里不也得留神过日子吗,这回换了个不好伺候的,咱们兵来将挡,就蒙事儿吧,蒙着蒙着就过去了。”
嘤鸣摇摇头,一脑子浆糊,觉得前途渺茫。早前的福晋哪儿像皇帝这么损,府里三个女孩儿,大姐姐嫁了人,底下就是她。润翮是个跳墙挂不住耳朵的,将来一心要当姑子,福晋后来最疼她,也算苦尽甘来了。可这个皇帝呢,你摸不准他的性情,他也没什么消遣,闲在了就和你过不去,欺负你进了宫无可倚傍,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不过这回细品味,嘤鸣感受到了一丝痛快,从无限忐忑中脱颖而出的那种痛快!她有点高兴,战战兢兢等着过会儿御前的人来拿她,一边抓住了松格的手交代遗言:“万一我不明不白死了,你别慌,路上想辙逃走,要不进了宫就再也出不去了。”
松格被她说愣了,“主子,怎么还要死要活的?”
“我骂皇上了,他一时没回过神来,料着用不了多会儿就要来砍我脑袋。可我不后悔,我唯一后悔的是骂得太委婉,不解恨。横竖就这样了,没什么,死就死吧。”她笑了笑,想起皇帝挨骂时的神情,愈发高兴了,“可真痛快!”
松格顿时眼前一黑,“您骂他了?您怎么能骂他呢,那是皇上啊!”
她做出了一副爱谁谁的样子,捵了捵衣角说:“我那会儿在气头上,就没管那么多。过后我也合计了,我自个儿死没什么,怕连累家里。不过我们家累世功勋,应当不会因为我的一时失言,就把全家都害了吧?”
这个谁说得准呢,痛快过后就是痛苦,嘤鸣捧着脑袋又开始发愁,松格像慈宁宫前的鹿鹤同春似的,伸着脖子站在帐前,如临大敌地等待着,等着皇帝醒过味儿来,打发人来摘她主子的脑袋。
可是等了很久,久到两个人眼皮都打架了,也没个人来。算了,死不死再说,先躺下睡吧。于是脱了衣裳码在枕头底下,一觉睡到外面车马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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