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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覺好像一部他自導自演的電影,不必擔心有其他觀眾。
「一開始你說你喝多了難受讓我給你揉揉,到中間你說太累了要喝水但自己不能端,再後面你說趴著不舒服還是想看見我的臉。」
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輕聲關切:「燕教授,你教我教得很認真啊,手把手地告訴我怎麼做……效率最高、最出成果。」
燕知的耳緣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他稍微吞咽了一下,依舊強裝鎮定等著前台辦退房。
他從來不知道退房這麼複雜。
牧長覺貼著燕知耳邊,語氣好像在描述窗外的天氣一樣平淡:「你問我是沒吃飯還是捨不得用力,問我還能不能握得更緊,讓我別鬆開。」
他把袖口理好,「啊,還有。你一會兒說受不了憋不住了要去廁所,一會兒又不肯去廁所還問能不能快點兒,結果大半夜的弄得咱倆沒地兒睡,還得換一個房間……」
「夠了。」燕知實在沒忍住,極輕地偏頭低斥了一聲。
他掩飾著清了清嗓子,繼續好脾氣地紅著臉問前台:「你好,請問為什麼需要這麼久?」
前台姑娘也不比他好到哪去,雙頰通紅,但嘴角似乎有些噙不住的笑意。
她說:「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兩個房間的押金都已經退還到牧先生的信用卡里了。」
有那麼三十秒,燕知站著一動沒動。
再多耽誤兩分鐘,他的會議可能就要遲到了。
第2章
「成癮,」燕知平靜地看著屏幕,「區別於一般關聯性學習的古典制約。成癮者為了獲得目標獎勵,往往願意承擔不同程度的懲罰和後果。」
他的三面顯示器上一共有十二位報告學者和三百四十二名參會同行。
所有人都在專注地觀看他所分享的演示文稿。
距離顯示器背面一米半的地方,放著燕知辦公室的沙發。
最老式的棕色人造皮革沙發,是從辦公室上一任的主人陳老院士那傳承過來的,有些邊角的表皮已經有些粉碎剝落了。
舊沙發上的人一襲扎眼的正裝,格格不入地端坐。
鑲緞戧駁領西服搭配雙排雲母扣,襯衫扣子一絲不苟地繫到頂。
槍色鏤空牛津鞋纖塵不染,映著辦公室屋頂棋盤狀的燈飾。
和早上不一樣,牧長覺臉上已經全無倦色,利落的下頜線上也乾乾淨淨。
他坐在沙發上,正饒有興致地聽著燕知做線上報告。
一邊聽,牧長覺一邊無聲地把玩著一條手打領結。
兩三指寬的星光色絲帶被他繞在手腕上又鬆開,顯露出兩端皺皺巴巴的細褶。
就好像這條絲帶除了被綁成領結,還曾被派做其他難以言喻的用途。
「而我們實驗室主要的研究方向,主要是關於酒精和其他限制類物質成癮的神經環路機制。」燕知說著,目光微微抬起一點又垂下,像是蜻蜓點水。
他記得這條領結綁帶,也知道它為什麼像現在這樣皺皺巴巴。
昨天晚上,他的雙手被這條領結拘著,又被另一雙手壓過頭頂。
只要他轉動手腕,就能感覺到絲綢質地的細微摩擦,有些熱辣辣的刺痛。
他皺著眉命令,「牧長覺,放開我,現在。」
他說的話,眼前這個人必須照做。
到現在,燕知都好像還能看見自己在魚缸壁面上的倒影。
他的胸腔因為呼吸急促地上下起伏,肋骨在腹部留下忽深忽淺的陰影。
細小的熱帶魚靜謐地遊動,流星一樣划過他緋紅的雙頰和濕潤明亮的眼睛。
面對著碩大的魚缸,昨晚就像和現在一樣。
他被那麼多雙眼睛看著。
但燕知當時卻全無羞恥心。
他滿腦子都是他立刻需要自己的手。
他昏昏沉沉地尋求解脫。
當時的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突然就做不了幻象的主了。
「不行,你鬆開我,你……」他有些承受不住,聲音哽咽得如同嘆息,「你怎麼就不能……快點兒。」
燕知閉了閉眼,「沉沒成本是個體權衡是否獲取獎賞的重要參考。」
他記得滾燙的手攬著他的腰,然後地面就消失了。
他只得用兩條胳膊環住身前唯一能幫助他保持平衡的物體。
他出了好多汗,上氣不接下氣,難耐地說想去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