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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口里松了两分。
“燕口夺泥,针头削铁,蚊子肚里刮油也老谢。”谢欢埋着头笑,半撑着上半身要起来,“有父亲大名在,孩儿哪起得什么风浪?”
谢铭脸色发青,手里板子往前一送,重把他按下地去,“黄口小儿,倒知些狂言。”
谢欢伏身咬牙,“父亲可知世上杀身只需三尺绫,埋躯不过三尺土,数年执迷,父亲可搜刮得几尺金绫银土来?”他要转头去看谢铭脸色,不防一板劈头下来,他脑子一空,便一时什么也知不得了。
一旁老仆几乎惊得哭嚎,“老大人,公子是要被你打死了!”
“打得死什么?”谢铭喝道,“起来!”
老仆过来扶他,谢欢却也果然并未全然晕去,很快拾回了意识,被人扶着半坐而起,只是昏沉,几乎要想不起自己如何这样境地。身上痛极,回头看到父亲,喃喃叫了声:“爹。”
谢铭脸色将缓,见老仆面色凄惶,反而硬了心肠,突然再挥下一板:“哪个是你爹爹!”
谢欢从老仆怀里滚出,极惨烈地哭叫了一声。
迷蒙之中心头也无道理,刚才那点硬气便不能尽存,爬了起身要从他手下逃出。几步踉跄,早惹了谢铭追来打在背上。
谢铭立时扑地,这回却哭出了话来。
“梁徵。”
谢铭不知他在说些什么,怎想都不是好事,他自甘风尘,有甚样事做不出,还有满口埋怨,可知从来不是一心。今天非得打死他不可,只当没有生过这个人。
谢欢无力避他得开,只抬避护着自己脑袋,一声声低低地说:“梁徵。”
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梁徵猛转马头。
“师兄?”连羽迷惑地跟着一转,“你去哪里?”
“我去趟京城,你先回去。”梁徵说得快,只是不安,“给我半日,我定然回山。我……京中有朋友与烈云相熟,我去问他发生何事。”
“管他什么事,我们上山去援助师父才是!”连羽急了。
“若师父无力与烈云抗衡,我师兄弟几个也没更多本事。”梁徵说,只觉异常不安,实不能背转京城就此前行,“半日就好,我就来追你。”
“师兄——”连羽还要再说,梁徵已毫不回头去得远了。追之无益,连羽又是迷茫又是愤怒,恨恨地回转马头,独自往华山先去。
落在身上的板子渐轻,然后没有,不知道是父亲罢了手还是仅仅是感觉不到。谢欢试图从自己破碎的意识中重新寻回神智来,但脑海中只有混沌,从这混沌中破开的一线清明,却来自身体里第三种痛楚。
救救我。
或者不用救我也好,我想见一见你。
缘分浅,时运悭,别时容易见时难。
父亲在说,逆子,学这一腹狂言乱语,枉我半生辛劳,指望你承家业耀门楣,谁知是妄托朽木。早早将你打死,也好过这一家日后断送你手。
房门似乎在被敲击,门闩着,但是老仆偷偷去开了门。然后母亲哭着进来,想要揽着护着他,又似乎觉得无处下手似的,只变成坐在他身边一味的哭泣。碧纨有没有在旁边?看不清楚。
谢欢用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但母亲拉住他想让他不要用力,不知道还说了什么。听不见。他不想费力气去听。
梁徵。
若此刻不能一见,愿你不知我曾受此苦楚。
屋外的喧哗声遥远,像隔了千里以外的厮杀,但毕竟是在接近。母亲的哭骂拔高却又停止,父亲叫丫鬟收了一地零散,命老仆把他扶去后堂。
扶他不起,老仆改了背,甚至记得给他披了件衣服。
“谢保。”谢欢迷糊着唤了老仆一声,“怎么了?”
“有人闯谢府。”老仆说,“公子放心。”
他话音刚落,一枝小小的桃花枝已指在他鼻尖。
后院桃花仍盛,想是随手从后院折来的。
谢欢知道梁徵若是对敌,只会用剑,因为梁徵不愿轻视任何与他比武的人。
“薛姑娘在哪里?”持着花枝的人问。
柳宫海的声音。
谢欢一哆嗦。
迟钝地想,是了,谢家围困挽花楼,薛雚苇被谢铭逼入谢府。离开之时,看上去说不定还像是被殴打过,确实是被殴打过。
柳宫海似乎定睛看清了眼前的人,“原来是谢公子?真是久违。”
谢欢无力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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