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3/4 页)
人类的足迹到不了这里。
一只野兔从他身前一跷一跷地跑了过去。褐色的皮毛跟枯黄的落叶融为一体,最后它停在了一株少说也有两千年的大楸树下。
视野很好,距离适合,没有风,猎物几乎是静止的,除了转来转去的耳朵。方孝祥想在原地蹲下射击,便让身子缓缓地坐下来。他放稳了前脚,而当右脚跟正着地时,却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砰”的折裂声。
方孝祥知道功败垂成了,野兔像惊弓之鸟般乱蹿。方孝祥紧追不舍,不过他一点不抱能追上野兔的希望,他不是猎狗,能在荆棘丛中狂奔急驰。他只是下意识地追出一段路罢了。我想换作你,你也会撒开双腿不由地追出个三五十米。
方孝祥跑了几十米,正想放弃,另寻目标了。不料那野兔自已倒毙在路旁,侧身躺下了。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是装死,而是它真的受了伤。方孝祥靠近它,它没再做一点反抗和试图逃跑的努力。它已耗尽了最后一点求生的精力,它睁着眼睛,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可怜相。
野兔前腿的大动脉破了,再加上它刚才的挣扎,血流如注。看来没什么生还的可能了。方孝祥检查了它的伤口。伤口很新,但令人费解的是:竟是一处枪伤——森林里有人?有其他猎人?方孝祥触电般地环顾四周,似乎会有一只豹子或豺狗冷不防地蹿出来,咬住他的喉咙,掏空他的内脏。
他侧耳倾听,也一无所获,他又看了看那只兔子。它正在死去,眼睛浑浊起来,呼气加重了。他想离开这个不祥之地了。
他想抬头再看一眼太阳投下来的方向与角度,以确定他所在的方位。可是不成,太阳好像被云团遮住了,要么就是天气转阴了。他这才感到黑暗正在来临。他微微一惊,向来路返回,但是他再也没能找到那棵野兔曾经在底下歇息的大楸树了。看来他得重新确定路径。
他打算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并用匕首在沿路经过的大树上刻下记号,以避免兜圈子。而冬天的黄昏比他想像中来得更快,更何况又碰上一个倒霉的意料之外的阴天,早知这样,他就另作安排了——下回记得收看“新闻联播”之后的天气预报。
森林夜间的瘴气开始升起,渐渐地,他的视线迟钝了。到后来,根本辨不清来路,也不确定前进的方向了。他的行走变成了麻木而机械的生理运动。但是他走得更加急促了。
四周响起了许多怪异的嚎叫,仿佛在为黑暗的到来而欢呼。再过一个钟头,这儿可不是百灵鸟歌唱的乐园了——大型食肉动物、猛禽和真正的丛林之王将尾随而至,随时会给擅闯禁区者以致命的袭击。他把猎枪握得更紧了。
忽然地,他踩着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他向后滑倒在地。定睛一看,倒是又出了一身冷汗——一只死兔。他走上前,对,没错,正是方才那只受伤的野兔。它流血过多,死了。而他又回到了老地方?或者是野兔在他离开后又胡乱跑了一通,死在另一个地方了,而他又刚好到了这个地方?不,是老地方,他又回到老地方来了。方孝祥以一种近乎自卫的本能,再次环顾四周,像是有无处不在的敌意围住了他。
方孝祥不是一个会轻易害怕,缩成一团的人。但他也不是中国古典小说中那些被神化了的英雄,面对生命的威胁,就像看到苍蝇叮在西瓜皮上那样无动于衷。
他记起那只野兔的死因——是被一个神秘的持枪者击中了前腿动脉而死的。不管那持枪者可能是谁,至少有一点是对方孝祥有利的,那就是;在这广袤而荒凉的丛林中,还有另外的人。
“喂——有人吗?说句话。”他把双手拢成筒状,向丛林各个方位喊。没人回答,只惊起了停在附近的几只大山雀。丛林显得更寂静了。
人们说他是个出色的猎手,看来那仅仅是指龟甲山而言。
雾气越来越浓,到处是“戚戚簇簇”的响声,疲倦、饥饿和那一点点心慌令他不得安宁。这会儿,他再也无心在树上做什么记号了,到处是一样的树,一样的荆棘和灌木,一样,全都一样。分析与推敲此时显得一无是处,困境中的人更需要的是勇气。而正当他加快步伐,想一口气冲出这片不祥的土地时,他却一脚踩空了——但是,他明明记得是踩在一片灌木丛上的啊。
追究原因已太晚,他只觉得自己正朝一处海拔更低的地方坠下去。身子不断与岩石发生磨擦和撞击,他几乎在着地前就已丧失了知觉。脑海中只是一片黑暗和死亡的幻想。唯一有印象的是:他肯定没有大呼小叫——他完全拥有痛觉,但他不是那种会喊痛的人。
第十二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