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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财是我自己挣来的。又没偷、又没骗、更没讹谁一分钱”。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都这么多年了,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呀?”
“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想对你说,你是你我是我。你当你的科长,我做我的农民。我保证不会烦你去,你也不要来找我”。
“不。榆生。榆生哥,你大我一天也是我的哥呀!如今妹妹掉到井里头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吧!小时候你还从涝坝里捞过我呢!”
“你们两个,一个是政府官员,一个是保密厂的大科长,我能救得了谁?”
“只有你才能救我,榆生。前几天他回来,逼着我上法院,说我即使不去,法院也要发传票。我不能去呀,榆生哥。儿子不是你的咱不说,可儿子也确实不是他的呀?”
“那是谁的?”董榆生突然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惊讶地抬起头来看梅生,侯梅生已是泪流满面。
侯梅生声泪俱下:“那年为了一张招工表格.我才惹下这塌天大祸。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想和你飞行结婚,或者是生米做成熟饭,再想办法把娃娃打掉。我知道你心眼好,一定会原谅我的。可是,当姓朱的知道我们的事以后,连夜跑到我们厂,又是威胁、又是恫吓,还说大婶是特务,单位要是知道了,非开除我不可,党籍也保不住。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又为此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能忍心丢掉吗?后来他知道我怀了身孕,他立刻就认定是你的,我又不便说明,只好就默认了。他千方百计不让我做掉孩子,说有一天要和你算账。我让你背了十几年的黑锅,我对不起你呀,榆生哥!……”
董榆生想起那个风雪夜、那个破窗户洞、那个卑鄙的身影和那四块烂砖头……
“我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是人是鬼我看得清清楚楚。我这人好面子、怕丢人.不敢说离婚。他就抓住我这个弱点。在外面吃喝嫖赌,从不管家,一回来见了孩子,张口就是‘小杂种’,还给孩子起名叫‘朱镇宇’,意思是拿孩子来镇你。这个人心比蛇蝎,好狠毒哇!”
董榆生点了一支烟,狠命地抽了几口。站起来,端起梅生的茶杯,说:
“水凉了,我给你换换”。
“说完,又走到墙角衣架上,抽了条毛巾,递给梅生。隔壁老母亲又一次发出了讯号,连续咳嗽了几声。董榆生站起来,把门打开一道缝,以便烟出去,然后回过头来说:
“梅生,我理解你了,你受苦了。“
没想这一说,梅生反倒放声大哭起来:
“榆生哥,要是换了别人我早就说了,可是这个人我不能说呀!我要是说了,我的儿子就完了。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不能害了儿子,他还小,他以后还要活人啊!”
“你不要说了,梅生,我全明白了。这个老畜牲,坏事做了这么多,不会有好结果的”。
母亲到底放不下心。董榆生听到外边北屋门一响,母亲站在门口说:
“榆生,夜深了,声音传得远。话说不完,明天再说吧!”
董榆生拉开门,说:“娘,我知道了。您先歇着吧!”
母亲又说:“叫梅生早点过来休息,不要耽搁太久”。
董榆生说:“行,娘,梅生这就过去”。
梅生用毛巾擦干了脸上的泪,停止了哭泣,两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喃喃地说:
“我给你写过绝交书。我用刀子扎过你的心,我还讥笑你当了四年兵都没入上党。这个世上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呀!不是为了儿子,我绝对进不了你们家这个门,我也无脸向你求情下话。可是到了这般地步,我不求你再也没有可求之人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呀!”
董榆生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容他再多想什么。他把烟头扔到地下,用脚踩灭,诚恳地说:
“梅生,不说这些了。我知道你遇到了难处。我怎能见死不救呢?明天早上我开车,咱们一道上法院。行吗?”
梅生眼圈一红,又要流下泪来。她忍了忍,说:“榆生,你的恩德我终归是要报的。这一辈子报不了,就等来世吧!”
“亏你还是党员呢?什么来世不来世的,我们不是从小一块玩大的朋友吗?”
“不,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是我抛弃了你。我做了对不起朋友的事。老天爷要报应的。”
“是要报应的.是要报应的。”董榆生腾地站起来,两眼发出怒光,他连忙把头转过去,望着窗外,窗外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他还在重复着刚才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