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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收拾好了包裹,走到姥姥面前,我听见她细细的声音:“妈,我走了,离离还得你照顾,我这个做女儿的,真是……”妈妈的声音沉沉的,离得远,我看不清她眼里是不是闪着泪花。
我在门口用手抠着指甲。
姥姥没答应,还是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然后妈妈转身,走到了门口,摸了摸我的头发。妈妈说:“离离,我和你爸爸离婚了。我要到外地去。我会给你按时寄钱和生日卡片。离离,要听姥姥的话。”
妈妈出了门,走在了秋风中,风从她的两侧分过,苍凉地布满了整个弄堂。
那是我对妈妈最后的印象。从那天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人说,她嫁到了隔壁的小城里,生儿育女,生活幸福。
妈妈走出门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啪地在最柔软的深处砸出一个深青色的坑来,水花四溅。
我哭着追出门去,迈出门槛时,忽然听见姥姥严厉的声音:“回来。”我转过头去,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
第二章 那一天我失去信仰,却意外得到了爱情(2)
我于是站在院子里,看着夕阳一点点地降下去,在天井照壁间打下斜斜的光影,是将青未青的颜色。
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了恐慌。它披着青黑的罩纱长袍,在傍晚和黑夜到来时悄然而至。那时我还不知道,这种攫住人的情绪将会伴随每个人的一生。我们在无知中来,又终将被恐慌一点点地拖走。
他们的离婚和出走,是我的坍塌。
幸福、信念、家庭,这些常常让人觉得牢不可破的字眼,其实就是玻璃灯。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碎裂。它将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碎成一地水银,命运躲在其中偷偷地笑了。
我跑出门去。
顺着细窄的街道盘山爬啊爬,就是涌溪县城里唯一的寺庙,观音庙。寺庙周围古木松柏苍天,在微风中
地摇动。太阳有些斜了,却拼了命地挤出最后的耀华,绕过被秋千甩得老高的小孩,躬身下去收拾农具的妇女,绕过默默低头走路的水牛,挥洒在寺庙金光灿灿的琉璃顶
上。黄袍袈裟的小和尚稚气未脱,翘着腿坐倚着寺庙门口的功德柱。大殿里金色的释迦牟尼佛半眯着双眼,一束
光线扬起尘埃细末,通直地打到他的肩头。看着他,我悲从中来,他欺骗了我。我扬手打翻了供台上的酥油灯,踢开五花蒲
垫,一把掀开佛像上的绸缎,用力地拍打他。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里空空地回荡,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保佑我?三天前,我磕了很多很多个头,希望爸爸妈妈不要离婚。三天后,他们相继离开,抛弃了我。
我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们会有新的女儿,新的家庭,把我忘记,再也想不起来。
佛祖,你难道没有听到我的心愿吗?
我是被脚下升起的凉意浸醒的,大殿里的石板常年清凉。我跑出大殿,跑啊跑,用力地跑,觉得自己变轻了,风穿过我,扑向山色。一路跑到了县城
外的河边。
河不宽,流水错过溪底石子,发出声响,周围绿色植物避开太阳的光芒,连天浓绿。
很久很久以后,我回想这一天。在这一天里,我失去了信仰,却意外得到了爱情。
人的生命像流水一样,活着的过程就是在用手不断地抓着什么。抓着那些我们以为可以仰赖的,牢固的。
爱情是从身体里袭击出来的,是我们所能想象的最为激烈的情感。它如此激烈,像奔流,像瀚海,像昊天,它看起来和头顶的日月星辰一样,能够成为永恒。所以我们需要它,等待它像刀锋一样刺过我们,一击即中。唯有此,我们用来对抗无边荒芜。
爱情,永远是一个绝望者的姿态。
这一天,我遇到了顾伤城。
水中的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低头正在读一本书,头发略长,挡住一些脸庞,牛仔裤的裤脚浸在了水里,可是他浑然不觉。
这么暗,他还能看得清书上的字吗?
我忽然轻松了一点儿,感觉出累来。于是我慢慢躺下来,河边的小石子咯着我,长发没过肩头,散在沙里。
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叫我:“喂,小女孩。到这边来。”
声音就像击过的古磬,和着苍绿的河水,惹得垂下来杂果的树枝颤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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