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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辨别方向是极不容易的。
可以这样说,阴渠的线路指出了与它重叠着的街道的线路。当时巴黎的街道有两千两百条,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地下那黑黢黢的、支管如林的所谓的阴渠。当时已建成的阴渠,如条段相接,就有十一法里长。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到目前的路网,多亏最近三十年特殊的辛劳,已不少于六十法里了。冉阿让一开始就弄错了,他以为他是在圣德尼街下面,然而很不幸他并不是在那儿。在圣德尼街下面有一条路易十三时期的石砌老沟,它直通被称作大渠的总渠,它只有一个拐角,在右方;在旧圣迹区在下面,它只有一条支管,圣马尔丹沟,它的四臂成十字形。小化子窝斜巷的沟管的进口挨近科林斯小酒店,但从没和圣德尼街的地下管相通;它通到蒙马特尔沟管,这正是冉阿让的所在之处。在这里迷路的机会太多了,蒙马特尔阴渠是古老管网中最复杂的迷宫之一。幸而冉阿让已走过了菜市场的阴渠,这条阴渠的平面图呈现出无数杂乱的鹦鹉栖架似的岔道,但在他面前的困难还远不止一次,街道(这确实是街道)的拐角也不止一个,在黑暗中象一个问号似的出现着:第一,在他左方,是石膏窑街大阴渠,这个伤脑筋的东西,它乱七八糟的支管成 T字和 Z字形,从邮政大厦地下和麦市圆亭下一直到塞纳河,以 Y字形结束;第二,在他右方,是钟面街的弯曲巷道和它三条岔道,都是死胡同;第三,在他左边,是玛依街的分支,几乎在进口处就象一个长柄叉,弯弯曲曲地伸展到卢浮宫下面排污水的地下室,有许多分支伸向四面八方;最后,在右边,是绝食人街下面的死胡同,在没到达总沟之前,这儿那儿还有些没计算在内的小隐秘处;而总沟才是唯一可以导引他到一个较远因而也比较保险的出口去的路。
如果冉阿让对我们在这儿所指出的这一切有点概念,他只要摸摸沟墙,就会很快明白他不在圣德尼街的地下沟渠中。他会感到手下摸到的不是打磨出来的老石块,不是那种即使在阴沟里也是高贵而堂皇的古式建筑,地基是花岗石和肥石灰浆砌的,其造价是八百利弗一脱阿斯;他会感到摸到的现代的廉价货,经济的俭省的措施,碎磨石拌水凝砂浆,下面有一层混凝土,造价是二百法郎一米,资产阶级的泥水工程把它称做“碎石货”。但冉阿让对此却一无所知。
他心情焦急,但镇静地向前走去,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只靠运气,换句话说靠上天保佑。
慢慢地,可以说有种恐惧袭向了他。包围他的黑暗渗入了他的心灵。他在谜中走。这个污水沟渠实在太可怕了,它的交叉叫人头晕目眩。在这黑暗的巴黎里被擒是凄惨的事。冉阿让必须找到,也就是在盲目地探索他的路线。在这陌生之地,他每冒险走一步都可能成为他的最后一步。他怎样走出这里呢?他是否能找到一条出路?他是否能及时找到?这个有石头孔穴的庞大的地下海绵能让人钻进又钻出吗?在黑暗中是否会碰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疙瘩?是否会走到错综复杂无法跨越的地方?马吕斯是否会因流血过多而他也因饥饿而同样死去?难道他俩最后要在这里迷路并在这黑夜的角落里留下两具尸骨?他一无所知。他自问却无法自答。巴黎的肠道是个深渊。就象预言家一 样,他是在魔鬼的肚子里①。
他忽然遇到了一件让他吃惊的事。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刻,他不停地向前直走,但发现他已不在上坡,小河的水在冲打着他的脚跟,而不是迎着脚尖流来。阴渠在下降。这是为什么?他是否会突然到达塞纳河?这一危险很大,但后退的危险则更大。于是他就继续朝前走。
可他完全不是在走向塞纳河。巴黎在河右岸有一处驴背一样的地势,两边都是斜坡,其中一边的污水排泻入塞纳河,另一边流入总渠。分开两股水的驴背形斜坡的顶端,是一条流向变化不定的线路,最高的分水岭,是过了米歇尔伯爵街,位于圣阿瓦沟渠中;靠近林荫大道,位于卢浮宫沟渠中;在菜市场附近,位于蒙马特尔沟渠中。冉阿让就是到了这个分水岭的最高峰。他走总渠,他的路线是正确的,但他一点也不知道。
每遇到一个分支管,他就去摸摸拐角,如果发觉出口比他所在的巷道狭些,他就不进去,而是继续顺原来的路线走。他认为窄路通向死胡同,只能使他偏离目标,也就是偏离出路。他判断得很正确。他就这样避开了黑暗向他伸出的、我们已列举过的四个迷宫为他设下的四个陷阱。
有一阵他觉得他在下面已避开了因暴动而致的惊慌的巴黎,那里的街垒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