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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碧双手捂在脸上,半天才挪开,问心锦:“是冒家太太特意来通告你?”
心锦沉吟一下,才说:“哪里!要不是桂子,只怕她也不会登我这个门,还把我瞒得死死的呢。那天也是巧,桂子出门买东西,在街上就碰到了她。桂子当然是记挂润玉的,马上就问她大小姐有没有一块儿回来?她大概想想是不说不行了,第二天才上了门。”
心碧幽幽忽忽地说:“哪天我要到东乡走一趟,把润玉的棺木起出来,葬到她爹她奶奶身边去。她活着是个爱说爱笑的人,死了就孤零零躺在他乡外地,我这心里想想也不落忍。”
心锦慌忙阻止:“这可使不得,润玉已经跟了之贤了,她生是冒家人,死是冒家鬼,这事你可不能糊涂。”怕心碧不听,又补了一句,“冒家如今还是海阳城里有权有势的,冒银南回城就当上了商会会长。”
心碧大为吃惊:“他肯替日本人做事?”
心锦本是个为人宽厚的人,这时倒为冒银南解释:“商家们都一齐推举他,他不敢不干。你想想,他几个儿子都在外面,若日本人较真追究起来,他可怎么回答哟!再说,他家的房产正被日本人占着,说是青木部队长就住在里面,他害怕日本人一发火,烧了他的房子、毁了他的家产,都是说不定的事。”
心碧庆幸道:“我们董家的房子倒没有被占。”
心锦双手一拍:“哪里呀,险得很呢!那天有几个日本人闯进来号房子,可巧老太太咽气不多时辰,停尸在敞厅里,日本人只一搭眼,吓得魂也没了,转过身子就跑。都说日本人最忌死人的。我后来想想,莫非老太太有灵,抢在日本人进来前头咽气,死了还最后护一回家?”
心碧说:“娘是这样的人。”
心锦叹口气:“护也护不周全了。前不久济安回来过一趟,把他那三间房子很贱地就卖出去,说是他们夫妻已经落脚在镇江,想开个杂货店混日子,只等卖房子的这钱做本钱。”
“真的?”心碧又吃一惊。“济民呢?他回没回来?”
“我正要告诉你,他倒是回来了,心遥可怜,死在了乡下。”
心碧一下子想起那个蜡黄了脸孔,病病歪歪的女人,又想到她唯一的儿子克勤是被自己生生赶出门去的,一时不免百感交集。
“囡囡呢?就是绮凤娇生的那个孩子?”
“跟着她爹回来了。还有了个后妈,是济民在乡下新娶的女人。等下你会见到。唉,也是作孽,大大小小弄得不像个人样。”
心碧听说济民在家,就唤来思玉,叫她带着弟妹去拜见一下二叔,尽个礼儿。思玉她们去了不多时,济民又搀了囡囡来回拜心碧,身后跟着他新娶的女人。
心碧搭眼细看济民,只见他穿一件黑不黑、灰不灰的竹布袍子,下巴瘦成个尖尖的锥形,颧骨上勉强包一层薄薄的皮,黄中透亮,活像大烟抽多了的人才有的脸色。倒是因为瘦,那双眼睛越发骨碌碌转得欢势,让人看着心里起寒。心碧就避开他的眼睛,目光捉住了他身后那个女人。那女人约摸三十上下的样子,头发枯黄稀落,偏又在脑后梳了个紧紧实实的巴巴,巴巴只比核桃大不多少,贴在脑骨上,十分可笑。她穿一件黑色的大襟褂子,不知是准备着冬天用来罩棉衣还是什么的,褂子剪裁得又肥又长,下摆拖过了膝盖,把个人越发衬托得干瘪瘦小。她半藏在济民身后,怯生生地笑着,勉力要做出讨好心碧的样子。她笑起来露出很长一截肉红色的牙龈,牙齿黄得发腻,边上有一颗金牙迎光一闪一闪。心碧心里叹着气,想济民好歹也是留过东洋、当过教官、又著书立说的人,如今怎么会堕落到娶这样一个继室。
心碧朝囡囡招招手:“来,到伯娘跟前来,让伯娘看看。”
女人赶紧去拉了孩子往心碧跟前送:“去去,伯娘有好吃的给你。”
心碧一时就弄得很难为情,因为她不过刚刚才到家,身边吃的玩的一样都拿不出来。好在心锦明白,从桌上的青瓷坛子里摸出两个金钢脐儿,在囡囡两只小手中各塞了一个,心碧才得解围。
孩子有了吃的,自然由着大人摆弄。心碧让她在怀里靠着,一双手把她的小脸托起来,不无怜爱地细看。孩子倒长得白白胖胖,皮肤尤其像董家的人,豆腐一样的细嫩滑腻。鼻子虽扁塌了一点,嘴唇却是肉嘟嘟红艳艳的。眼睛像济民,也长出个三角形的肉泡来,只是眼仁远不及济民那么亮,转来转去间略带点迟钝。俗话说:一白遮三丑。这孩子因为白,看着还算讨人喜欢。
她那个乡下继母倒挺会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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