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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碧又硬是挺过去了。王掌柜心里由衷地佩服着这个柔弱又刚强的女人,他决意要替她守好这最后一份家底。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幼饱读过四书五经的王掌柜懂得这个古理,他要帮同董家大太将这钱用在最最紧要的坎上。
这么一笔救命的钱,如何又到了新四军政委王千帆手上的呢?说起来也是话长。
抗战进入持久阶段的时候,也是驻扎在江边芦苇荡里的新四军部队弹尽粮绝最最困难的时候。有段时间他们连洗伤口的盐都没有。战士一旦受伤,眼睁睁看着那伤口由小变大,由红变白,腐烂发臭,最后脓水流尽疼极而死。吃的方面,米面是谈不上,连糠菜也不能管饱,弄得大家有空就跑到江边挖芦根填肚子。寒冬腊月,个个一身单衣,冻得脸发青嘴发紫,恨不得从早到晚钻进芦柴堆里不出来。有一回天降寒流,两个躲在芦柴堆里过夜的小战士睡梦中竟被活活冻死。埋尸体的时候绮玉流了泪,说她再不能看大家这样熬下去了,她告诉千帆说,她娘有一笔钱,就存在王掌柜手里,她请千帆去要过来用。千帆觉得不妥,平白无故怎好要人家的钱用?这不成打家劫舍的土匪了吗?绮玉振振有词说,董家的钱她不该有一份儿吗?再说可以算借用,将来革命成功了如数还到王掌柜的手上,于董家是分毫无损的事。
王千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保存革命实力要紧,将来革命胜利了,江山都是他们的,有多少个一百两黄金拿不出来?
王千帆冒险潜回海阳,找他的父亲王掌柜要钱。
岂能岂能!作孽啊!这是东家孤儿寡母的命根子啊!王掌柜当即变了脸色,嘴皮子颤颤地嘟哝出了这几句话。
王千帆一笑说:“爹,你要识大局。多少人家为革命连亲人的命都献出去了,你难道真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王掌柜回答:“这不是一码子事。命是自己的,死也好活也好是自己的事。钱是人家的,我不能拿人家的钱给你做人情。”
王千帆拿出在队伍上做宣传工作的本事,拐弯抹角、绞尽脑汁做着他爹的说服工作。无奈王掌柜不是那些振臂一呼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任凭王千帆磨破了嘴皮子,他咬住牙关坚不松口。
门外鸡开始叫了,熬了一夜的灯油只剩浅浅一层油脚子,灯芯儿被烧得吱吱作响。王掌柜的脸藏在油灯的阴影里,涩涩的,皱巴巴的。这一刻王千帆忽然地没了耐心,他觉得他爹这副老牛筋样的脾性令人恼火,他已经不下十遍地申明过这只是“借”,不是“拿”,爹怎么就一点儿不识大体呢?
王千帆不能不对爹耍了点小小的赖皮,他极了脸说:“爹我要告诉你,我这趟出来,身上是肩了全团战士的希望的,大家眼巴巴等着这钱买粮买药,我无论如何不能空手回去。你要是再不拿出来,我自己也能找得到。家里不就是这么大个地方吗?”
王掌柜以为儿子真要动蛮的,慌忙从油灯的阴影里窜上前,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一张古旧的太师椅上。王子帆马上明白了这正是老爹的藏钱之处,心里暗暗一笑。他跟了过去,半是哄骗半是强迫地架起王掌柜的胳膊,将他的身体拖移到旁边。被无数只屁股年深日久磨得光亮的椅板露了出来,王千帆抓住板面猛然一抽,随着王掌柜啊地一声惊叫,椅板滑落了,椅肚里赫然有一只深棕色的雕花木匣。
王千帆伸手去抱木匣的时候,王掌柜已经老泪纵横地扑通跪倒在儿子面前,求他放过这只匣子,求他不要让自己的爹背上“不仁不义不忠”的骂名。王千帆哭笑不得,心想上年纪的人莫非都有点糊涂?钱是要用在抗战打鬼子的正义事业上的,这能说是“不仁不义不忠”吗?若是董济仁先生还活着,只怕拿这道理一说,董先生会高高兴兴把钱捐出来呢!
王千帆不理会老爹的哭求、哀告和威吓,随手从桌上的帐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来,拿毛笔饱蘸了墨,刷刷刷写下一张借条:
今借到董济仁先生家黄金百两,待抗战胜利、人
民当家做主后一定归还。
下面的落款是:新四军江海纵队五支队政委王千帆。
年老而又胆小的王掌柜就这样眼巴巴看着儿子把一匣黄金拿走了。在他当时的意识里,一半抗拒着儿子的行动,一半又心疼着儿子,相信着儿子的诺言。但是他从那以后不敢再见心碧,他连听到她的名字都会心慌,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惶然。他无数次在家中上香祈祷,求董家不要出事。不出事就不至用大钱,不用大钱就不会想到那只藏金的匣子。他又求抗日的军队快快打败小鬼子,求共产党新四军快快地坐了江山,那时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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