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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又这般寒冷,想必无人会去。
山上小路崎岖狭窄,驴车只能停在山脚下,李仲贤背起那人奔着茅草屋一路疾行。
茅草屋果然没人。
李仲贤将人放在榻上,转身找不到沈觅,这才想起她平日里常常上山采药,腿脚虽说比一般女子强些,可怎么也比不上男子的体力,忙返回去找。
沈觅背着药箱,胳膊上挽着两个包袱追的气喘吁吁,看李仲贤回来也顾不上客套,将药箱和包袱塞给他,自己又快跑几步。
沈觅刚才觉得很不妙,这人伤的十分严重,在李仲贤的背上一动不动,似是没了生机,这会儿摸摸脖颈上的脉搏,看了下瞳孔,心想:活是活着,可实在是危急,就凭现在的救人条件,能不能活下来全看这人的命。
李仲贤的后背全是血迹,这要被人看到可不是惹事么!沈觅让他换上沈父的衣服去捡些柴火,自己则趁着仅有的光亮处理伤口。
横七竖八的伤口纵横交叉,沈觅先将胸口及腿部最要紧的两处伤口止血,又细细检查了骨骼和内脏,庆幸没有骨折,似乎内脏也不曾受到重创。
看来这人虽然当时身陷危境,但仍下意识避开致命的攻击,为自己留下一线存活的机会。
待李仲贤寻了一抱柴火回来,沈觅已清理完伤口,正在缝合。
李仲贤只见过母亲和妹妹用针线绣花,从未见过用针线缝皮肉,此时见沈觅飞针走线似的缝人皮,一只脚没提上来绊倒在门口。
听见“咣当”一声,沈觅便知道李仲贤惊着了,这也难怪,以往还有人被吓晕的。
只是这当口没时间看他的笑话,头也不回的说道:“要命的事都敢做,缝皮肉有那么怕人么,病人需要保暖,我需要亮光,快将火盆升起来,火石在木架子上。”
火盆燃起来,屋里稍微暖和了一些。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透过火光看着沈觅麻利又小心的给那人敷药,用布条一层层的缠起来。
李仲贤觉得这布条是缠绕在自己心上的。
第一次见到阿觅是沈父带她到郡守府拜访父亲。
他记得很清楚,那日是“谷雨”,雨生百谷,也生了思念的种子。
种在心里。
她穿着黄色衣裙,静静地站在沈父身旁,嘴角衔笑,眉眼弯弯,如琬如花,压过了郡守府盛放的迎春花。
那年自己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自那日起,思念的种子开始发芽。
三年来,明明知道不能开花结果,那颗小苗却在日思夜想中越长越高,巨大的树冠遮挡了眼睛,再也看不见其他女人。
自己还未出娘胎便定了亲事,阿觅这般美好,怎么能委屈她屈居妾室?
即便他想,她也不愿。
但愿她能觅得良人,若是到了那天,他想他愿意送她出嫁,如兄长那般。
只是今日这事非同一般,千万莫要牵累了她。
“仲贤兄长,这人伤的厉害,失血太多,我已经尽力,能不能活过来,全靠今晚。”
李仲贤回过神,看着疲惫的沈觅,内疚道:“阿觅,今日拖累你了,阿觅的恩德兄长会记一辈子。”
沈觅将火盆往塌边挪了挪,“兄长何必,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只是这人实在凶险,我没有把握。”
“人的命,天注定,只求他能逢凶化吉。”说罢站起身来,对着沈觅一揖,“我还有要紧事去办,一切都要拜托于你,阿觅,兄长在此向你赔罪。”
沈觅忙起身扶住,“兄长有要事就去吧,我自会尽力而为。”
“为何,为何不问他是谁?也不问我为何这般行事么?”李仲贤看着沈觅,终究忍不住道出心里的疑惑。
沈觅浅浅一笑,“兄长乃是良善之人,自然有行事的道理,无需多问,只盼望兄长多想想郡守府上下,行事千万务必小心,还有,”略一停顿,“今日,阿觅不曾见过任何人,也不曾医过任何人,兄长放心便是。”
李仲贤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了半晌,所有的语言化作一声叹息转身离去。
那人的额头和手腕触手冰凉,沈觅把兽皮给他裹紧了些,脱下大氅盖在那人身上,自己靠着火盆汲取暖意。
冬日里的山上比别处更冷,茅草屋四处透着凉风,还不时传来几声狼嚎。
沈觅一个哆嗦,往榻边靠了靠,榻上的人依旧昏迷不醒,“还好还好,有你在这里作伴,你可得坚持住,定要熬过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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