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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囡囡渐渐大起来,和我渐渐疏远起来。后来我到杭州去上学了,就和他阔别。年假暑 假回家时,听说王囡囡常要打他的娘。打过之后,第二天去买一支参来,煎了汤,定要娘 吃。我在杭州学校毕业后,就到上海教书,到日本游学。抗日战争前一两年,我回到故乡, 王囡囡有一次到我家里来,叫我“子恺先生”,本来是叫“慈弟”的。情况真同闰土一样。 抗战时我逃往大后方,八九年后回乡,听说王囡囡已经死了,他家里的人不知去向了。而他 儿时的游钓伴侣的我,以七十多岁的高龄,还残生在这娑婆世界上,为他写这篇随笔。
笔者曰:封建时代礼教杀人,不可胜数。王囡囡庶民之家,亦受其毒害。庆珍姑娘大可 堂皇地再嫁与钟老七。但因礼教压迫,不得不隐忍忌讳,酿成家庭之不幸,冤哉枉也。19 7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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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鲈婆阿三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氏。只因他的嘴巴象鲈鱼的嘴巴,又有些歪,因 以为号也。他是我家贴邻王囡囡豆腐店里的司务。每天穿着褴褛的衣服,坐在店门口包豆腐 干。人们简称他为“阿三”。阿三独身无家。那时盛行彩票,又名白鸽票。这是一种大骗 局。例如:印制三万张彩票,每张一元。每张分十条,每条一角。每张每条都有号码,从一 到三万。把这三万张彩票分发全国通都大邑。卖完时可得三万元。于是选定一个日子,在上 海某剧场当众开彩。开彩的方法,是用一个大球,摆在舞台中央,三四个人都穿紧身短衣, 袖口用带扎住,表示不得作弊。然后把十个骰子放进大球的洞内,把大球摇转来。摇了一 会,大球里落出一只骰子来,就把这骰子上的数字公布出来。这便是头彩的号码的第一个 字。台下的观众连忙看自己所买的彩票,如果第一个数字与此相符,就有一线中头彩的希 望。笑声、叹声、叫声,充满了剧场。这样地表演了五次,头彩的五个数目字完全出现了。 五个字完全对的,是头彩,得五千元;四个字对的,是二彩,得四千元;三个字对的,是三 彩,得三千元… 这样付出之后,办彩票的所收的三万元,净余一半,即一万五千元。这是 一个很巧妙的骗局。因为买一张的人是少数,普通都只买一条,一角钱,牺牲了也有限。这 一角钱往往象白鸽一样一去不回,所以又称为“白鸽票”。
只有我们的歪鲈婆阿三,出一角钱买一条彩票,竟中了头彩。事情是这样:发卖彩票 时,我们镇上有许多商店担任代售。这些商店,大概是得到一点报酬的,我不详悉了。这些 商店门口都贴一张红纸,上写“头彩在此”四个字。有一天,歪鲈婆阿三走到一家糕饼店门 口,店员对他说:“阿三!头彩在此!买一张去吧。”对面咸鲞店里的小麻子对阿三说: “阿三,我这一条让给你吧。我这一角洋钱情愿买香烟吃。”小麻子便取了阿三的一角洋 钱,把一条彩票塞在他手里了。阿三将彩票夹在破毡帽的帽圈里,走了。
大年夜前几天,大家准备过年的时候,上海传来消息,白鸽票开彩了。歪鲈婆阿三的一 条,正中头彩。他立刻到手了五百块大洋,(那时米价每担二元半,五百元等于二百担 米。)变成了一个富翁。咸鲞店里的小麻子听到了这消息,用手在自己的麻脸上重重地打了 三下,骂了几声“穷鬼!”歪鲈婆阿三没有家,此时立刻有人来要他去“招亲”了。这便是 镇上有名的私娼俞秀英。俞秀英年约二十余岁,一张鹅蛋脸生得白嫩,常常站在门口卖俏, 勾引那些游蜂浪蝶。她所接待的客人全都是有钱的公子哥儿,豆腐司务是轮不到的,但此时 阿三忽然被看中了。俞秀英立刻在她家里雇起四个裁缝司务来,替阿三做花缎袍子和马褂。 限定年初一要穿。四个裁缝司务日夜动工,工钱加倍。
到了年初一,歪鲈婆阿三穿了一身花缎皮袍皮褂,卷起了衣袖,在街上东来西去,大吃 大喝,滥赌滥用。几个穷汉追随他,问他要钱,他一摸总是两三块银洋。有的人称他“三 兄”、“三先生”、“三相公”,他的赏赐更丰。那天我也上街,看到这情况,回来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