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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一直佝偻着身子,弄得腰酸背疼。
这寝殿陈设颇为朴素,细梁低檐,素纱薄板,尚不及寻常郡守之家。一张漆成黑色的枣木案几,上面搁着一盏铜制的鹤嘴油灯和笔墨竹简;一个书架上放着为数不多的几本卷帙。一扇绘有龙凤的亮漆竹屏风立在当中,将整个房间隔成了两半,算是这殿中——也许称之为屋中更为恰当——最为贵重之物。屏风的另外一侧,烛光闪闪,似有人影闪动。
转过屏风,最先进入刘平视线的,是一个跪在床边的女人。这个女人看起来比唐姬要年轻得多,拥有一双妩媚而充满活力的大眼睛,瞳孔极黑极亮,尖颌圆额,云鬓高挽。一支金色步摇斜插在发髻中,看似信手为之,却衬得她那张未施粉黛的玉容艳光四射。她仅仅只是安静地跪坐在那里,就已经给人以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位,大概就是皇后伏寿吧,刘平心想,同时心脏怦怦直跳。这女人无须言语,只那两道淡淡的娥眉略抬半分,那与生俱来的艳丽便会让人窒息。刘平勉强把视线从伏后身上挪开,转移到她身旁的床上。
床头搁着一碗满满的黑褐色药汁,还热气腾腾。一双纤细素手搭在锦被之上,锦被里正熟睡着一人。
刘平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真的是太像了。
虽然杨彪和唐姬都曾有过类似的感叹,但当刘平自己亲眼看到这位传说中的天子、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孪生兄弟时,仍旧忍不住瞠目结舌。
两个人同样的眉眼,同样的脸型,就连略微左斜的嘴唇和那两撇吊起的眉毛都毫无二致,简直像是在照着一面铜镜。
可若是仔细观察,两者还是有所不同。躺在床上的刘协更显得清瘦些,脸颊两侧深深地凹下去,苍白而枯槁,弱不禁风。刘平是在河内山野里长大的,皮肤粗粝,却洋溢着健康的活力。
伏后望着身穿宦官服的刘平,两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时间竟失了神。只有刘协依然沉睡着,似乎没觉察到屋子里多出两个人来。
“他是我的兄弟,我的同胞兄弟!”
刘平在心里默念,感觉到鲜血在体内沸腾,来自于血缘的神秘联系在跃动着。这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杨俊之子的身份,忘记了过去十八年来在温县的生活,忘记了过去一天一夜所经历的折磨。血脉的呼唤告诉他,世界上与他最为亲近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瘦弱的汉室天子。
他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向前走了两步,开口道:“……皇兄。”
伏后俯下身子,白皙的脖颈弯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她用光滑细腻的食指抚摸着天子的额头,把两片嘴唇凑到他的耳旁,轻声道:“陛下,您的兄弟来了,他和您真的生得一模一样。”刘协浑然未觉,依旧沉睡着,似是疲惫之极。伏后抚过他的脸颊,眼神里充满爱怜。
唐姬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她趋身过去一看,不由得低声惊呼。伏后的眼神充满哀伤,证实了她的猜想。见到她们这种反应,刘平骤然觉得心脏一紧,回想起刘协那铅灰色的面孔,一股可怕的预感笼罩了他全身。
伏后为刘协殷勤地掖了掖被角,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垂下双手,用低沉而哀伤的声音对着两个人说道:“你们来晚了……陛下在今天清晨,已然龙驭宾天。”
【4】
这声音极低,听在刘平和唐姬耳中却不啻晴天霹雳。刘平盯着刘协那张没有生气的脸庞,思绪剧烈地翻腾着,这是上天给他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吗?把一个失散了十八年的兄弟送到他面前,然后告诉他已经离世。
唐姬压抑着悲痛,瘦小的身躯微微颤抖:“可我三天前离开的时候,陛下龙体不是还好么?”伏后道:“从昨晚开始,陛下突然高热不退,折腾了一宿。今天早晨我想让他进些稀粥,可陛下已没了气息——还好,陛下是在睡梦中去世,我想也许没那么痛苦。”
她最后补充的这句,像是在安慰自己。唐姬闻言身躯一软,一下子仆倒在地,发出极力压抑住的呜咽声。伏后迅速把她搀扶起来,严厉地对她说:“唐姐姐,你哭什么?你忘记了么?陛下从未离去。”
听到这句话,唐姬身子一震,呜咽声停止了。伏后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盈盈走到刘平身前,向这个陌生的男人跪下,用最恭敬的礼节拜道:“臣妾伏寿,拜见陛下。”
屋子里的时间停滞了那么一瞬间。刘平脑子“嗡”了一声,猛然间醒悟了,他终于抓到了之前一直模模糊糊的疑问。
“你们如此急迫地把我从温县召来,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有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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