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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揪斗人的时候,马寨大队里的红卫兵们,曾经组织过一场批斗他的群众会,那个素来与他不睦的教唱歌的丁老师,跳上主席台,愤怒地揭发过他的若干反动言论,其中就有他宣扬美国科技先进的一些话,说他是羡慕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向党进攻,向祖国的花朵放毒。说到激愤处,丁老师说,陈聪老师改不了狗吃屎,反动的立场是一贯的。他举例说,陈聪老师早在1956年反右倾的时候,小师范还没有毕业,就开始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疯狂地攻击党,攻击社会主义制度。说他打着向党提意见的旗号,写过一首“枣核诗”,内容是:
饿
粮 少
吃 不 饱
不 敢 大 吵
束 束 腰
算 了
唉
这首歪诗,明显是在攻击无比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攻击党的粮食政策。丁老师讲得两嘴黏沫,把陈老师批斗得满头大汗,站在台子上,腰勾得像一只醉虾。
后来,丁老师又发现了陈聪老师自己用一个二极管、一个可变电容器、一根磁棒绕成的线圈、一根天线和几节干电池做成的简易收音机,就说他用这种装置偷听敌台广播,里通外国,是典型的阶级异己分子。然后逐级向上报告,县里和区里的教育主管部门非常重视,夺到领导权的县教育局的革命造反组织头头一声令下,把他开除出了教师队伍。这件事对杜小宝和他的同学们震动很大,谁也不会相信,可亲可敬的陈聪老师会是阶级敌人。
在陈聪老师卷起铺盖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一群孩子哭哭啼啼地送走了他们最好的老师。陪着学生们送陈老师的,还有大队文艺宣传队里那个唱“李铁梅”的春妮,她没有哭,用一只她亲手织的网兜,提着陈聪老师的洗脸盆子,跟在陈聪老师的身后,形影不离,而且越送越远,再也没有回来。从那一天起,我们大队的文艺宣传队里,失去了一根台柱子。这个身架齐整、脸庞端庄,带点黑红色的漂亮姑娘,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在苦涩人生中扑腾的陈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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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布(1)
在小宝他们放学回家的路上,要路过大队的染坊。他们几个小伙伴们在路上玩足了,玩够了,还要到染坊里吊着的布条间相互追逐。这个染坊不属于哪个生产队,是大队组织的社队企业,也是支书刘庆典他们几个大队干部的小金库,大队会计就兼着染坊的会计。
染坊的院子里,矗立着几个杉篙搭起的高高的木架子。看过张艺谋的电影《菊豆》的人肯定知道,这种高高的木架子,是用来晾晒染好的棉布用的。只不过我们这里的染坊染出的都是清一色的老蓝布,没有他那种花花绿绿的大肆张扬。
那个时候,国家每年发给每口人七尺布票,又叫“布证”,妇女们生了婴儿,还有五尺布票的奖励补贴。用这些布票到双代点扯“洋布”,根本不够穿,况且还要花一定的钞票。只有娶媳妇或者定亲的人家,才肯咬紧牙关,舍得消费布证、花钱,所以家家户户都要纺花织布。纺花织布是做女人的基本功,一个女孩子,从小就得练起。不会纺花织布的女人是笨女人、懒女人,是被其他女人瞧不起的。
那个时候,闺女出嫁的最好陪送,除了棉被、新衣、脸盆这些生活用品外,生产用品就是纺花车和织布机及其附属设备,用这些制造丝丝线线的东西,紧紧地缠绕着妇女们的一生。
织布这种活儿,在我们那里叫“安布”。安好的土白布,比机制的“洋布”布幅较窄。为了测量长度,用一种叫做“白布尺”的尺子,这种尺子比正常的尺子要长得多,是裁尺的一尺八,有国际标准米尺的半米以上。从织布机上卸下来的一匹布,用这种尺子丈量大约只有十三四尺。
你要是知道这种布的生产过程,你就会深刻地体会到一针一线确实来之不易。织出来的每一寸白布,都是女人们汗水的结晶。要经历纺线、浆线、拐线,再摇到一种四条腿的“摞子”上。
安布前,妇女们首先要在一块打扫干净的空地上走经线,十几只“摞子”并排放置,每一个“摞子”抽出一根线头,透过上面用“秫秆莛子”弯成的圆弧,形成一束线,一个妇女牵着这束线,在地面两端相隔两丈来远,分别揳有四五根小木桩的场地里来回走动,盘在木桩上。有一根主桩,上面的线还要打上墨儿,作为记号。一场下来,走经线的女人差不多要走几十里路,小脚的妇女累得要死,脚脖肿胀。线盘完后,要在竹篾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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