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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是打天下的重要保证,但不足以得天下。从打天下到得天下,一字之差,差就差在知识分子队伍建设这个环节。匹夫起事,先天不足便在文化上,没纲领、缺宏图、少指针,盲人摸象,误打误撞,难成大事。
这种经验教训,样板戏《杜鹃山》总结得其实是对的:“井冈山派来了党代表。”一堆五大三粗、使刀耍棍的绿林爷儿们中间,忽然塞进来一个文质彬彬、白白净净的女秀才,从此,三起三落的杜鹃山农民起义军便“节节胜利”、“涓涓细水入长江”了。
朱元璋对这问题的认识深度,不逊于《杜鹃山》。他自己虽是大老粗,难得而且令人称奇的是他非常了解“文化人”的价值,并十分坚决地接纳和倚靠“文化人”。明代解缙谈及此时曾这样评论道:
帝性神开明达……始渡江时,首兵群雄多淫湎肆傲,自夸为骄。帝独克己下人,旁求贤士,尊以宾礼,听受其言,昼夜忘倦。{11}
尽管是“歌功颂德”,但都有史为据。《翦胜野闻》载:
太祖在军中甚喜阅经史,后遂能操笔成文章。尝谓侍臣曰:“朕本田家子,未尝从师指授,然读书成文,释然开悟,岂非天生圣天子耶?”{12}
———这么自吹自擂似乎有点厚脸皮,不过,从中倒可见他以读书为善美、崇文尚学的态度。
几乎每克一地,朱元璋都不忘招贤求士,礼聘知识分子。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下徽州后召耆儒朱升问时政,而得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建议,令朱元璋在整体战略上深受启发。他在采石访得儒士陶安,也很急切地征询陶安的政治见解,陶告诉朱元璋:现今群雄并起,但他们所想所要都“不过子女玉帛”,他建议朱元璋“反群雄之志,不杀人,不掳掠,不烧房屋”,“首取金陵以图王业”。朱元璋闻言大为感奋,赞道:“好!”(《国初事迹》)《明通鉴》也记述有朱元璋与儒士唐仲实的类似谈话,看来这种故事发生颇多。访贤问士的结果,使朱元璋感到自己的眼界和心志大为提高,也深深认识到知识分子对他成就王业的战略意义。据说,胡大海打太平府时找到一个叫许瑗的儒士,派人送来见朱元璋,“太祖喜曰:‘我取天下,正要读书人!’”{13}此语足见朱元璋看重“读书人”(知识分子),不是摆姿弄态的政治作秀,亦不仅仅是因为一时一事倚用其谋策,而是出于“取天下”这一长远战略。
草莽之雄朱元璋(6)
至正二十年,朱元璋的事业有了一个历史性的转折,其标志就是,这年三月,他成功地将刘基、宋濂、章溢和叶琛延入阵营。这四人声望素著,才智、文章、学问,皆一时泰斗,堪称当时中国知识分子的代表人物。他们连同早些时候在滁州加入的李善长,组成了一个绝对超一流的朱氏智囊团。以这些人为中坚的知识精英,不单单在战争中为朱元璋运筹帷幄,更从法律、政制、礼仪、财税等诸多方面为未来明帝国制订和确立了一整套的秩序。明代的后世批评家回顾说:
汉高祖谓:“吾能用三杰{14},所以有天下。”……我明聿兴,公侯爵赏数倍汉朝:李韩公{15}之勋烈无异萧何,徐魏公{16}之将略逾于韩信,刘诚意{17}之智计埒【等同,并立】于张良……我朝开国元功,视汉高尤有光矣,大业之成,岂偶然哉!{18}
这的确说到了点子上。
近代明清史大师孟森先生论述明之立国的独特意义,讲了三条:第一,“匹夫起事,无凭藉威柄之嫌”;第二,“为民除暴,无预窥神器之意”;第三,“一切准古酌今,扫除更始”,有大量制度创新,开启中国历史新阶段———“清无制作,尽守明之制作”,“【清人】除武力别有根柢外,所必与明立异者,不过章服小节,其余国计民生,官方吏治,不过能师其万历以前之规模”。{19}这三条,都突出了“明之得国,非得之‘天’,而得于‘人’”。这当中“人”的因素,除开“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永恒、绝对之真理外,最能显出明代立国具体实践特色的,是明太祖在战争阶段就有意识地积极地构筑其“有机知识分子”阶层,从而使新政权一建立就形成完备而坚实的文化基础。
其他不说,单“黄册”、“鱼鳞册”两大制度创新,即足使明之立国成为中国史划时代的事件。“鱼鳞册为经,土田之讼质焉;黄册为纬,赋役之法定焉。”{20}由设“黄册”,明初有了完全的人口普查,建起真正意义上的户籍制。从社会角度看,它解决了流动人口问题并解放了往昔在贵族和地主豪强强迫下为奴的人民;从经济角度看,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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