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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圣政累非浅。”{111}法律已非公器,政府司法部门和工作人员被撇在一边,皇帝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鼓励告密,纵容刑逼,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国家怎能不乱?
这批评的确击中要害。不过,又好像是在跟窃贼讲“不告而取不对”的道理。
如果朱棣尊重法律,那么他不单不该搞东厂、锦衣卫、诏狱,不该设诽谤罪、捕风捉影,不该倚任陈瑛、纪纲等大大小小的酷吏———他索性就不该登上那个皇位!一个从根子上就践踏法律的人,如何可能崇隆法律?他要的就是乱,乱中取胜,乱中得利。制度清明有序,搞不成国家恐怖主义;要搞国家恐怖主义,一定要不讲秩序,一定要抛弃法律,然后可以随意抓人、随意用刑、随意杀人。
伪君子朱棣(30)
厂卫相倚,织成一张恐怖统治的大网。到处是特务、密探,缇骑四出;逮捕、刑讯、处决概不经司法部门,法律成为虚设,此皆朱棣始作俑,是他留给自己子孙最大的政治遗产。明亡国之后,有遗民恺切总结说:“明不亡于流寇,而亡于厂卫。”{112}这个认识很深刻,因为“厂卫”象征着什么?象征着国家基础完全建立在污泥浊水之上。
功欤?过欤?
朱棣这个人,很幸运。一生颇多倒行逆施,也足够残暴,但留下来的声誉,却似乎不曾坏到那个地步,甚至一般国人提起永乐皇帝,印象非但谈不上坏,甚至还引起一点“光荣与梦想”的情愫。
在我个人眼中,在中国历来的暴君中他至少应该排在秦始皇前头。秦始皇干过什么?最坏的事情,莫过于“焚书”和“坑儒”。“坑儒”是秦始皇最有名的劣迹,却只杀掉了四百多个知识分子,比之于朱棣,小巫见大巫。杀了四百人的秦始皇恶名远播,人们至今切齿,杀人比他多几倍、十几倍的朱棣,事情却几乎被淡忘。秦始皇真正严重的罪行,是“焚书”,险些断送中华文明的根脉,这一点,不可饶恕。其他如修长城、造阿房宫,劳民伤财,天下苦之,无疑是罪恶。但一方面,其中的长城究非无用之物,在冷兵器时代,它对中国的屏障作用还是明显的,直到明代,抵挡塞外游虏的侵扰,仍采取老办法,重修长城;另一方面,就祸害民众论,修长城、造阿房宫这两件事,比之朱棣一生好大喜功的种种“壮举”,远远愧而不如。
然而,人人知道秦始皇是暴君,很少知道永乐帝是暴君,相反,现在大多数人心目中的朱棣,还是“有为的君主”。为什么?首先的原因是民众一般少有自己直接去读史的,如果读一读《明史》,这层误会当不会发生。但我们很难也不应该指望普通民众,都有暇抱着厚厚的史书来读。所以,更为实际的原因是对这段历史的转述(或曰宣传)有问题,而问题的产生自然与朱棣一生几件“惊天动地”的“功绩”有关。一是修《永乐大典》,二是郑和下西洋,三是移都北京,四是对外用兵。古时做皇帝的,倘不甘平庸,都想在“文治武功”上有所作为。朱棣以篡得位,更急于有所表现,装点门面。他做这几件事虽然各有具体目的,但从根子上说,最终都是为了改变形象,为自己树碑立传。而后世的看法,居然很遂他这心愿。比方有一种流行的评价,认为虽然明代诸帝大多不成样子,如扶不起来的阿斗,但“二祖”却在例外。“二祖”,即太祖朱元璋和成祖朱棣。那么,朱棣究竟是靠什么被抬到这样一个可与朱元璋比肩的位置呢?细数之,无非上述四件事。
其实,关于这几件事,如果运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我们的评价不难避免片面性,可以比较符合历史实际,而不是一味的功利主义。马克思主义唯物论有两点,一是历史唯物主义,二是辩证唯物主义。就此,恩格斯有一句话很能帮助我们取得对历史较周全的认识:
由于文明时代的基础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剥削,所以它的全部发展都是在经常的矛盾中进行的。生产的每一进步,同时也就是被压迫阶级即大多数人的生活状况的一个退步。{113}
今人称颂的“四大功绩”,是因这些事有个共同特点———都以宏大的特性表述了中国历史的某种“光荣”:《永乐大典》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类书;郑和下西洋被视为睥睨哥伦布的壮举;迁都北京以及紫禁城的营造,催生了世界上最大的宫殿;而南定交阯、北出塞外,似乎一扫盛唐以降中国始终被动挨打的颓势,颇能重振华夏雄风。
这当中潜藏的宏伟话语因素,很堪为迫切希望找回历史荣誉感的民族心态所利用,于是很自然的,朱棣和他的时代就被当做称颂对象。然而,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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