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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跌坐在床上,四周巨大的静默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带着难以抵御的真实沉重。人生有一些莫名苦痛尖锐处,潜伏在心灵必经之地,罔顾时光纷扰,等待一击得手,血流成河。
沈庆平挂了电话,转身正遇到司机许臻出来找他,小伙子不太高,身板却极强壮,脸相干净,不算俊,但周正伸展,他尽司机的本分,陪客不喝酒,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关心的问:“沈先生,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示意许臻带路进去,包房里坐了三四个他的生意伙伴,都已经差不多了,个个半躺在沙发上打盹,没睡着也只小小声聊天,清心寡欲的,任身边穿低胸露背晚礼服的陪酒女郎个个闲得发慌,
岁月不饶人,看表才十一点多,换了几年前,是刚刚进夜场的时候,就算已经喝了不少,惦记的无非是等下转哪个场子。
现在,大家轻轻浅浅吃晚饭,讲究哪里的汤水养生正宗,到不对外开放的私家会所坐一阵,已经个个困极思睡,好像角落里那个牛高马大的老任,从前出了名的色狼,夜夜笙歌,不醉不欢,自两年前查出前列腺癌症初期,整个人跟霜打坏了的豆苗一样,一个劲往泥巴里长,到酒池肉林所在一样先叫一杯牛奶,谁的亲生大爷都休想劝他喝上一杯。
沈庆平低声叫许臻去买单,坐到老任身边去,后者望他一眼,笑着说:“查岗?”
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看看,又放回去:“我家老太婆,现在对我完全放养,偶尔早点回家,她还说我吵得她不能专心看电视,啧啧。”
沈庆平忍不住笑:“你现在还能折腾什么,嫂子当然懒得理你。”
多年的朋友了,彼此知根知底,老任随他调侃,也不恼,拍拍他:“致寒呢?最近都不怎么见她。”
庆平“嗯”一句,简短地说:“她出门走几天。”
这时候会所的营业经理拿着结账卡进来,请他签字,轻轻问:“沈先生,今晚玩得不开心吗?这么早就走。”
沈庆平笑一笑不作声,很快签完字,嘱咐许臻继续待着招呼其他人,自己拉了一把老任,两个人悄悄出了门,车子驶出停车场出口时候,天上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老任问:“这是去哪?”
沈庆平不出声,开得飞快,窗外霓虹灯光一匹匹锦缎拉扯开来似的,五光十色掠过去。老任这就知道他不对劲,说:“有事?”
一世人两兄弟,老任面前他没什么好隐瞒的,终于说了出来:“胡蔚可能怀孕了。”
胡蔚?老任愣怔了一下:“谁?是不是你上次带出来那个美院的小姑娘”?
一说就记起来了,高个子的北方女孩,两条腿极之漂亮,鹅蛋脸,额角光洁明净,年轻得一点灰尘都没有。几个月前和沈庆平一起出来过一次,喝酒很豪爽,话却不多,一笑两个酒窝儿,很是可爱。
沈庆平苦笑:“细枝末节你都记得清楚,妈的色狼本性不改。”
老任不服气:“谁色狼,我又没让她大肚子,哎,你准备怎么办?”
见沈庆平不出声,干脆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别心事重重的,怀了就生呗,致寒那里,你先瞒住,真瞒不住了再好好哄哄她。”
大家都是现实主义者,对情形估算得很清楚:“她三十几快四十了吧,就算生气,能走到哪里去。你一把年纪也该有个孩子了。”
沈庆平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
老任急了:“那你愁眉苦脸干什么?我还不知道你,这孩子你不想要,犯得着跟我说吗?又不是第一次玩出火。”
又不是第一次玩出火,又不是他一个人玩出火,惯例是给笔不大不小的钱,女人自己去把手尾收拾干净。沈庆平比别人还多一分自在,他毕竟没结婚,不想要就是真的不想要,连借口都懒得找。
要说致寒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假的,唯一只有一次发作,不声不响搬了走,他起初像一只野狗出了樊笼一样疯玩,过一段时间,回到变得像狗窝一样的家,四壁静寂,就不想心事,竟然也夜夜睡不着,最后服了,作低伏小,破釜沉舟去求回来,回来后,庆平有时候觉得,她大概是从此懒得管,或者根本不愿管了,蛛丝马迹比红绿灯还闪亮,她偏连眼都不转过去,自顾自生活。
这到底是彻悟还是绝望,沈庆平不是太清楚。
他想了半天,反问一句:“生下来?”
老任唯恐天下不乱:“生!我三个儿子了还想生个女儿呢,你屁都没一个还不生。”
生下来,有什么难的。说真的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