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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孟桐没有睡,她蜷缩在床沿听着隔壁薛隐房中的动静。夜的寂静使得一点小动静就格外的清晰,她听到有人绞帕的水声,听到华太妃指挥若定的沙哑嗓音,听到西门岸来回踱步时一深一浅的脚步声。院中的侍卫一个时辰换一班,铠甲摩擦的声响擦破夜的凝重,整齐划一的步伐让人感受到周遭的安宁。没有想像中的杂沓凌乱,一切听起来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天还没亮,孟桐听到有人进了院子,步伐急促而平稳,没有遭到侍卫的阻拦,看样子应该是薛家将的部将。
高鉴和陆子滕昨夜就接到薛隐昏迷的消息,二人不敢怠慢,调兵布防,封锁消息,直至四更月残才安排妥当。
等一切安排妥当,二人才敢告诉秦飞,秦飞急得鞋子也顾不上穿,随便套了一身衣裳就往长平王府赶。都是过过命的兄弟,生死袍泽,浴血沙场,谁也不愿意看到有人先离开,虽然他们都清楚,战争难免会有伤亡。
秦飞是急性子,揪着苏浅的衣襟就问:“苏浅,王爷如何了?”
苏浅一夜都守在门口,双眼都是血丝,“还没醒来。”
秦飞当场骂开:“他奶奶的,要不是为了那几块什么沉水里的香,老薛也不会追上去。海战我们本就不熟悉,又遇到大风浪,小船在急流里翻腾,怎么说都没有胜算。饶是他老薛再强悍再英勇,都是血肉之躯。不就是为了讨好那个京城来的妖女吗?叫出来让爷爷看看,有什么值得老薛为她而战,连命都不要。”
苏浅小声喝止,“秦飞,小点声。”
“有什么可怕的,老薛都成这样了,她还能睡安稳觉吗?”
“秦飞,闭嘴。”高鉴怕他再说出什么混话,厉声道:“怕别人不知道老薛受伤吗?这王府外头多少从眼睛盯着呢,你有本事接着嚷嚷,等皇上把咱薛家军都收走了,看还有谁来保你。”
刚刚剿灭海寇薛隐就受伤昏倒,此事可大可小。不怕海贼反扑,怕的是薛隐重伤的消息传出,京中会有人趁此机会收编薛家军。今上想收回兵权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可碍出当年薛隐重建西南的破釜沉舟,他就算有这个心,也不敢在薛隐清醒的时候虎口拔牙。
“你不说这茬我还不气,要不是那劳什子孟相左一个开源节流右一个国库空虚,非要在薛家军的军饷上作文章,咱们至于在这里受这窝囊气吗?薛家军怕过谁,大周还有谁能打得过咱们?”
“闭嘴!”华太妃从屋里出来,大喝一声,“秦飞,你是越来越没谱了,这三年韬光养晦你还是那副熊脾气改不掉。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在心里掂量仔细。隔墙都是耳,以前都是自己人,你想怎么说没人拦着你,可现下还有别人,你就不怕旁人听了做何感想,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平王有异心,拥兵自重。”
秦飞犯怵,默默地低下头。他没怕过谁,脾气一上来就连薛隐也架不住,但他就怕华太妃说他熊,谁让他是太妃的半个儿子,母亲嫌弃儿子,儿子焉能不好好反省。
“都回府衙各司其职,王爷自有老身照料。只是老身体弱,你三人处理完公事,轮流值夜。”到底是华家调教出来的皇后人选,临危不乱,指挥若定。
三人恭敬地应了一声,进屋察看薛隐的伤势,稍做停留便匆匆离开。
他们走后,孟桐打开房门,让初升的阳光流淌进来。她的脸颊还留有红肿的巴掌印,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犹显清晰。这是在提醒她,她再没有任性的理由,华太妃不可能像孟谦那样包容她。
她脂粉未施,只着一件素衣罗裙进了薛隐的屋子,众人狐疑地回头看她,她不以为意地向床榻走过去,从离春的手中很自然地拿走绞过的帕子,命令式地口吻对她说:“离春,你下去,这里有我。”
“王爷跟前自有我能照顾。”离春坐在榻前,丝毫不让,低垂的眉眼尽是不屑和鄙夷。
孟桐扯动唇角,清冷的目光扫过她僵直的背,轻轻冷哼一声,“那是从前,王爷跟前没人,太妃命你侍候左右,也是理所应当。今日不同往日,王爷现下与我同住,自然是要我侍候左右。”
“这是长平王府,自有太妃作主。”
“不好意思,这是梧桐轩。”
“你……”
“离春,退下。”华太妃发话,离春自然不敢造次,含恨退了出去。
孟桐一撩裙裾,从容地坐了下去,拿起绞湿的帕子在薛隐的额头轻拭,“先生你且先去歇息,若是有什么异动,我会叫人去请先生。”
西门岸一夜未眠,病腿酸软,已无力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