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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口气憋不住了,我才回过神来,偷偷潜上水面,仰天吸一口气。
头顶上是苍穹。
正月三十,天上有星无月,夜幕被铺满了清冷而温暖的薄光。
是的。明明清冷,却点点温暖的薄光。
岸边依旧有人影晃动。我默默在心里叹一口气,又把头埋进了水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隔着水面,我再也看不到红白色的光了。我将头探出水面,岸上也没有人影了,所有的鼎沸人声,统统都不见了。
只有隆隆的水流。
我从石头上重新跳回浅处,跌跌撞撞往涧边走去。
夜风再一次迎面拂来,吹上我全部湿透的衣服,冷入骨髓。
我在岸边站了一会儿,慢慢转身,往山涧的下游走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我的心里,总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在下游的某处,也能够如我刚才一样,湿漉漉地爬出来。
或许他不会对我说话,或许他只是阴沉着脸看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有一个小小的希望,希望他能够活生生地从山涧里爬出来。
可是我失望了。
除了水声,什么也没有。
天地万物,好象全部都失去了生机一般。
我想他有可能不知道我在找他,所以我张了张口,想喊他的名字。
可是我却突然发现,我不知道到底该叫他什么。
我甚至连他到底姓什么也不知道。
太傅叫他阮双,古宜说他是自己的弟弟,他却说自己姓慕。
他在生死攸关的最后一刻依旧十分清醒,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便毅然决然地咬我的手,断了我愚蠢地想徒劳救他的念头。
可我却连他的姓都没有搞清楚。
我甚觉悲凉。
我就这样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东方重新泛起鱼肚白,一直走到山鸡扯嗓唱起了第一支晨曲。
于是,我停下来。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头,好象堵上了什么东西,满腔的感情,偏偏找不到任何渲泄的出口。
我叹口气,重新往回走。
我要回到我最后一次见他的地方,那湍急的涧水中,那块救命的大石头旁。
戏文里说,如果你不知道一个人死在了哪里,那你可以在你与他最后一次分别的地方上支香,他的魂魄,在忘川河畔,是能够感应到的。
我没有香,但是我想我至少可以磕个头。
太傅说,为君者,上只跪天地,下只跪父母。否则地动山摇。
可是我不管,我想地动山摇。地动山摇,说不定便能摇到阴曹地府,让他知道,我在这里,十分想念他。
我就这样慢慢往回走,一直到神思恍惚地走回了当初我们藏身的地方。
然后,我在山涧边站住。
清晨了,鸟儿开始歌唱,珠落玉盘,宛转跌宕。树林里起了薄薄的晨曦,弥漫开来,飘落到山涧上。雾霏萦绕,莺啼燕语,水光流溢,就好象是处在仙境之中一样。
仙境之中,我看到,汹涌的涧水里,站着一个人,正背对着我低头四处张望。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
的确站了一个人。
他穿着我熟悉的黑色衣裳,两只手臂软绵绵的垂在身旁。
他的衣裳都破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瘀伤和鲜红的血迹。
我觉得我是在做梦。
于是我伸手,去掐自己的大腿。
小高子说,如果是在梦里,掐自己的大腿,是不会痛的。
可是我觉得我痛了。
我还是不信,再次狠狠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
这一次痛得更厉害,我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他听到声响,回转过身子来,在薄雾里看着我。
他的头发都沾满了水,湿嗒嗒地粘在脸颊上脖子里,一滴一滴往下淌水。
他看了我一会儿,对我淡淡道:“我还以为你溺水死了。”
我气得要命,重新跳进水里,不顾一切冲到他面前。
“你才溺水死了!”我大声道,“你祖宗十八代全都溺水死了!”
他没有反驳,只是垂了眼睫看着我。
我忿忿不平地抄起他的手,将他脱了臼的双肘重新接上。接上之后我犹不解气,又接着骂道:“你还三番四次让我信你。谁要信你?我要是再脑子发热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