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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光滑黝黑,在少年指下越现出岁月的痕迹。程西樾纤瘦的指尖试着滑过丝弦,徐徐生出古拙律动。和平常听弟子弹奏时一样,赵师傅微微闭上了眼睛。唐赋不久觉出,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到程西樾弹的无名曲子,似乎还曾听过更加圆熟的调子,只是与程西樾所弹又略有不同。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支旋律单薄的曲子? 唐赋注目程西樾抚琴的手,又觉出这双手弹的并不是它们从前弹熟的曲子,这双手在犹豫、回忆和思索,流出的旋律也在断续着。闭着眼睛的赵师傅很奇怪,原以为程西樾会演出最拿手的曲目,没想到这个学生竟然在琴会上尝试生疏的调子,甚至都快接不下去了,终于接不下去了。仿佛回答终于断去的琴声,一缕箫声从凉风阁对面飘来,接过了程西樾未尽的曲意。
唐赋明白,程西樾以琴弹出的其实是一首箫曲,自己从前听了思住持吹过,现在也正在听了思住持吹着微闭双目的赵师傅睁开眼睛,箫声散去了。“程西樾,这首曲子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赵师傅神色凛然。“弟子偶尔见到残缺曲谱,记得这一段。”程西樾答得谨慎。唐赋忽然想到在广林巷看见过的,那本用西夏文字写序的曲谱。赵师傅失神,“残缺曲谱?是在书塾藏书室见到的?我以为那本曲谱已经不在了,原来还留在故纸堆里?唉——怎么今天它又从故纸堆里出来了?不知是人择曲,还是曲择人,它偏又被你留意到”“弟子不懂,先生说什么曲择人?”程西樾用疑问打断赵师傅的疑问。“这个,不懂也罢。”赵师傅回过神来,黯然道,“那曲子不是正道,且和青叶的一位故人有些孽缘,你还是将曲谱丢下,让它继续留在故纸堆里罢。” “先生说的青叶故人是哪一位?”程西樾追问。唐赋想着善忘寺的了思住持。
赵师傅挥挥手,不去理睬弟子的疑惑,“程西樾不该在琴会上练习自己不熟悉的曲子,你对在座各位师兄还有没有恭敬讨教的态度?立刻发挥你那曲《春江花月夜》来听!”
晚霞映空,倦鸟归林,已经过了善忘寺僧侣们的晚课时间。这座门户虚掩、没落于荒草野林中的寺庙,看起来香火冷寂。唐赋拍响门环,出来应门的是一个小沙弥。“唐施主又是来学箫的吗?我们住持回绝你几回了。”小沙弥一见唐赋,满脸无奈。
唐赋拱手,“烦劳无明小师傅再通传一回,就说青叶唐赋和程西樾求见。”
“你这回还带着同伴?没用的!”无明摇头,“不是我偷懒怕跑几趟路,实在是住持的脾气你也知道,说庙小无是非,向来不见来访的俗客,你们还是请回吧。”唐赋还想再求恳几句,身后的程西樾淡淡道:“那旋律唐大公子总会记得一段,我这里有箫可以借给唐公子。”“不用,我自己倒也带了一管来。” 唐赋将箫从袖中取出放在唇边,悠扬舒展的箫声随即御风而起,箫声气息劲足,所过之处,小庙檐下的宿鸟不安地鼓动着翅膀。然而一阕将过,庙中没有动静。反应过来的无明在箫声中插嘴,“唐施主不要再吹了,翻新花样来痴缠也没有用。”
箫声稍咽,唐赋犹豫该不该就此放弃。然而程西樾也已经拿出一管箫来,将一个清冷的调子加入唐赋的舒展曲律中去。双箫同发,唐赋渐渐明白,凉风阁中程西樾以琴奏出的箫曲,与了思住持的箫曲并不是同一首曲子,而是相辅相成、互相契合的两首。 一个恬然悠远时,另一个正荒凉感伤,一个涓涓潺潺时,另一个却湍急激越,两个性情迥异的声音唱和问答,有时一个安慰另一个,有时一个引发另一个,有时一个缠绵另一个
那两个声音不是各发于一箫,却是两箫之间来往穿插,如流水一路绕山环屿,一路成湖成瀑,一路过隙过滩。意外的唐赋看到程西樾眼睛里的惊奇,知道对方也是才发现双箫的秘密。
听得发呆的无明忘了阻止两人,倒是庙檐下的鸟儿终于耐不住,抖翅飞去。
在被鸟儿鸣叫扰乱的箫声里,寺门打开,走出一位相貌朴实的僧人。“住持。”无明向那位手拿曲谱的僧人合十。“今天凉风阁以琴奏出这箫曲的书生,定是两位施主中的一位了。”了思住持微笑道,“十多年来,僧人一直想听凉风阁再传出这首曲子,今天终于如愿。僧人可以将这曲谱的下篇交还青叶了。”
唐赋领悟,在广林巷程西樾住处看见的残缺曲谱,是同一本曲谱的上篇。
立在善忘寺的山门前,遥望着对面山上晚霞映照的凉风阁,了思住持应两位施主的要求,讲述了自己与那曲谱间的一段旧缘。这一曲《赴海》,僧人在这小庙前,这样的黄昏下,对着凉风阁吹了十七年。
十七年的光阴在僧人十七岁时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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