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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整理着箱子里的衣服,可是,当一件件华服从指间冰凉地穿过之时,那薄纱做的裙摆,那丝绸绣的花样,那亚麻棉布做的衬里,她忽然发现这些衣服都不是她的。属于她的衣服,只有那件她被司徒阗所救时穿的灰白色的军装,早已伶仃破败得不成样子。她早已吩咐张妈扔了它————何必要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当日的不堪呢?
再想起当日苦楚,手中的动作不由慢起来————便是司徒阗来到身后也不曾发觉。
“燕喃。”他的声线隐没在阴暗的空气里,“你到底想要什么?”
“请叫我燕小姐。我们从来都没有熟到那样的地步。”
他的表情有点黯然,“你不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吗?留下来,我让你当司徒夫人。”
“司徒先生。”燕喃不耐烦,“我早就过了相信无缘无故的爱情的年龄了。何况那日你救我的时候,你说让我成为你的人,你表情里的愤恨不是假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为什么,只要你放过我就是了。”
“我什么都给你,那你肯不肯留下来?”
“你会有那么好心?”她一张白得透明的脸,激动时候血管仿佛都清晰可见,她笑得一脸嘲讽道,“我答应过你,不会不告而别。现在你已经从香港回来,我向你告别,你就送我离开了吧。”
他忽然笑得像狐狸一样,说道:“我是你的恩人。你的恩未报,怎么能就走了?”
“你的恩,我报不起。”
“你不报,怎么知道报不起?”
燕喃虽然并不是那种有恩必报的迂腐女子,她考虑更多的是自己的方便。但是被人这样索恩,却还是心中有三分愧悔————毕竟救命之恩,岂敢或忘?
他乘胜追击:“何况你一个单身的女孩子,从西双版纳的农场逃出来,大陆是不能回了,就是你真的去港澳,你又如何立足?”
“我有文化”
“大陆的文凭,其他地方是不承认的,何况你本来就背叛了你的祖国了。”
“我,我哪里有背叛?”一滴眼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又很快抬起袖子擦干,言笑晏晏地对着司徒阗道,“不管我是叛国贼也好,弱女子也好,我都下定决心要走了。司徒先生若是愿意,帮我离开是再好不过了;若是司徒先生不愿意,我一个人也是要走的。”
他目光怜悯,扶上了她的肩膀,柔声道:“对你来说,在这里跟在那里有什么区别?到了别的地方,也不过是生活在底层,你好不容易逃了哪里,难道要去做端盘子的工作吗?”他用力把她的身子转到面前,“还是去做舞女?”
燕喃身子一转,凌厉得不像是之前落泪的女子,“即使我去做餐厅里面的服务员,或者是舞厅里面的舞女,我也要自由。我燕喃,从来都不是你们男人掌心里可以任意操控的玩偶!”
“你不要失去理智,我向你承诺,不经你的同意,绝对不侵犯你,好不好?”
燕喃猛地望着他————他肯做出这样的承诺?
“你?”
“我要你报的恩,是陪我十年。十年后,我给你财产,你嫁娶自便,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什么都不管。”
“可是”
“我又不要你爱我,也不会对你做出侵犯,除非你同意。”
“但是”
“阮阿玲陪我八年了,我不会遣送走她,但是她不会打扰到你。”
“我”
“就这样吧,可以准备吃晚饭了。过一会儿,我让张妈来叫你。”
他走了?她要如何是好?
燕喃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就像一颗铁铸的心。握着握着,握到自己的心都生疼。即使她逃出了西双版纳的丛林里,还是逃不开命运的摆布吗?
那时节,日日跟随者其他的知青们去种橡胶,橡胶树好高大,她的细嫩的手上磨出了好多的血泡,天长日久,便长出了茧子,即使她自小就开始练武,但也没有做过这样的重活。偶尔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委屈————被人看到,眼泪都是一种罪过————为祖国建设边疆有什么苦有什么泪呢?
那时候她十六岁,初中刚刚毕业,便响应了“扎根边疆干革命,到云南,去建设边疆。种橡胶,为祖国争光。”的口号,参加了去往云南的下乡。当时母亲听到她的这个决定,呆愣住良久,那张美丽得永远三十岁的脸上忽然就出现了皱纹,才低低叹息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父亲却安抚母亲道:“我支持喃喃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