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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东大村北门的张家(1)
一
俗话说:“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关中自古埋皇上。”
关中,泛指大西北以陕西西安为中心的大片平原地区,号称八百里秦川,周围山峦起伏,函谷、萧关、大散、武关、潼关、金锁等险关,扼守着这一地区的进出要道,因位居雄关之中,关中因此而得名。
一提起大西北,人们的印象中多半是满目黄土漫卷西风的苍凉,亦或是夕阳残照汉家陵阙的萧瑟。其实,关中平原素来有西北粮仓的美名,两千多年前司马迁在撰写《史记—货殖列传》时就称:“关中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块沃野千里”,“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觽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古时候关中地区的富庶可见一斑。这里南依秦岭为障,东面隔着黄河与中原遥遥相对,外有雄关漫道,易守难攻,内有一马平川,丰衣足食,特殊的地势具有如此的战略优势,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古代有众多王朝皆选择在此定都,从而有了“秦中自古帝王都”之说。从三千多年前周文王迁都沣京之后,现今西安一带及周边地区,就成了周、秦、汉、唐等十二个王朝的京畿圣地。自此,关中可是实足冒了上千年的龙烟紫气。
光绪末年间,西安市尚未单立,西安城区分属两个县,西城属长安县,东城属咸宁县,当时的长安县府就设在西安的西大街。说起长安的历史,用“源远流长”一词来形容再恰当不过。长安地处关中平原腹地,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素以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著称,长安县境内文物古迹星罗棋布,至今还留有仓颉造字台、沣镐遗址、西周车马坑、昆明池等遗址,就连乡民们的平常家居乃至随便砌垒的鸡窝猪圈,都还可能不时发掘出些秦砖汉瓦来,为当地的悠久历史凭添佐证。
然而,星转斗移,沧海桑田,千百年的岁月流逝过后,古今多少事都成了浓缩在书架里的抽象文字,一本一本厚厚地叠了起来,被后人称作为历史,而在这历史长河的潮起潮落之中,昔日的帝王京畿宝地终于盛极而衰了。到了近代,由于交通不便,经济发展落后,司马迁笔下的“膏块沃野千里”早已被无情的岁月冲刷得风光不在,当年为秦人们所鄙夷的南蛮东夷之地,却成了富甲一方的后起之秀,似乎在验证着老祖宗有关风水轮流转的神秘论说。目睹昔日蛮夷之地假工商业的发展在近代的迅速崛起,曾经傲视中原的秦人的后代们只有无奈地瞠乎其后,他们守着这块不再冒帝王紫气的闭塞的古老土地,默默地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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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年,也就是光绪二十六年,陕西发生了大饥荒,在接下来的两年,光绪二十七和二十八年又都是荒年,所谓“熟年馑”。连续的荒年使得大部分乡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祸不单行,此时又适逢庚子之变,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仓皇逃出京城,紧接着又被一路追杀,最后躲到西安避难来了。虽然是落荒而逃的皇室人马,但皇家的排场总是撑着不能将就的。故都迎来了久违的皇家,犹如回光返照,再次成为国人瞩目的中心,但是这一切对于当地人民来说却是祸不是福,他们非但享受不到皇上的雨露恩泽,相反还给摊上了沉重的负担。清皇室在陕西一年有余,一应繁杂支取多由陕西供给,贫瘠的陕西地方官府为了筹集银两,用以支付额外的皇家庞杂开销,除了加重各种捐税之外别无他法,这对正在荒年中挣扎的陕西农民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在这天灾人祸不断的年头,要想在长安的农村里找出大户望族人家来,简直是凤毛麟角,若论日子还略过得去的小康之家,东大村北门的张家还可以算得上一户。
东大村位于西安南郊,离城里大约五十华里,在长安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村庄,当时有村民近千户。村子的北头住着张氏两兄弟,老大张鸿儒是个秀才,老二张鸿恩在家种地务农,这是一个封建社会中国农村常见的耕读之家。张家兄弟祖上的家世,现在已经难以查考,据张家后代的回忆,他们的祖辈世代在当地务农本章关于张灵甫的家世及其早年的情况,如未特别注明,主要依据笔者对张灵甫夫人王玉龄女士、长子张居礼先生和侄子张居正先生的采访。。张氏在当地是个大姓望族,但是两兄弟的父亲这一支却并不兴旺,他们的父亲早年生活还相当清苦,因家世单薄人丁稀落,曾经遭受过族里有钱有势人家的欺负,田产传到两个儿子的手上并没有几亩地,可以说家境贫寒。到了张氏兄弟这一代,两人勤勉吃苦慢慢撑起了一份薄产,总算摆脱了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