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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所记录的城市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记得在伦敦TATE现代艺术中心附近看过一个宣传“世界不摄影日”的小招贴,我习惯性地举起相机把它拍了下来。有时候旅行和摄影已经等同起来,我们去一个地方往往就是要在某个角度某个光线拍到一张杂志上看到的照片。我在想,当人习惯于用第三只眼看城市的时候,是否会忽略掉其他感官、其他思维的乐趣呢?
如果我们可以不那么匆匆忙忙,缓下在路上的步伐,能够悠闲地在伏瓦塔河边散步、恋爱、看夕阳该多好啊。
那么,别处的城市又成了自己的城市。
在夕阳的余辉即将完全落寞的时候,我邂逅了查理桥。之前的我在镜头里太全神贯注,对作为背景的桥完全置之度外。桥上满满当当都是兜售画作的人,其中的大部分画都是城市的风景画,去城堡的路上也有这样的卖画人。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副画的是一轮巨大红色朝阳下面的老城广场教堂,那么不真实、那么劣质,无可奈何地陈列在这座古老悠久的桥。桥上的人很欢乐,桥下的河水也很欢乐。卡夫卡的城市如此鲜明地被分割成了两个极端,压抑和喧嚣。一边是音乐里描述的浪漫又田园的伏瓦塔河,一边是黑暗、扭曲、毫无希望的卡夫卡。一位叫威根贝奇的评论家说,和卡夫卡同时代的布拉格作家作品中的一切都是“人造的、甜美的、夸张的”,原来矛盾从那时候就存在了。而无论喧嚣多么强烈多么侵略,你仿佛一个转身就能和它们搁开。无论欢乐看起来有多么平坦、多么一望无际,黑暗总是伺机要把你拉下来。像《城堡》中的K,怀疑、困惑,却永远走不出的死循环。
第二天在青年旅社里咨询了去卡夫卡墓地的路线,在去墓地之前特意去了一家书店,想买一本薄一些、可以带去墓地静静阅读的书。我当时挑了一本他的语录集,那堆书里最薄的一本,那本书中文版我也读过,翻译成《误入世界》,书页上行距很大,很多留白。就在我在收款台付钱的时候,书店的捷克哥哥反复地问我,真的确定要买这本书吗。我解释说这本书最薄,最好拿。他从书架上把《审判》抽出来,婉转地说这本并不大多少啊,既然读书为什么不读最好的。这本《审判》现在就在我的书桌上,书店那位捷克帅哥让我很难忘记,一个卡夫卡城市的普通卖书人,从出版商人那维护一点卡夫卡和文学的尊严。
公交车开向了郊区,终点站就是陵园了。我冲着正对着公共汽车的那个陵园走去,怎么找也找不到卡夫卡的踪迹。最后问了一个陵园里扫地的捷克大妈,她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就拿出一张写着英语的纸条,上面写成卡夫卡的墓地在出门右转的犹太墓地里。她无视我的道谢,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就走了。我难以判断,她厌恶的是我这样无知的游客,还是两百米开外犹太中产阶级的墓园。
顺着路标,在林荫道的尽头,我找到了卡夫卡,墓碑很别致,方尖踏一样的形状,墓前有鲜花,有小树,有树上挂着的风铃。如果说他一生都孤独地生活在父亲的阴影里,一生都孤独地生活在老城广场的圆圈里,一生都孤独里生活在犹太人的孤岛里,那么死后的卡夫卡是不寂寞的。
或者他还是寂寞的,他作为一个商业化的标志被这个生前不能接受他的城市高高捧着,这会不会让他的布拉格成为更加孤独的一座孤岛?卡夫卡是一个无法走开的死循环,你刚刚觉得有些靠近,它便又游离走了。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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