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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形的呼吸停滯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驚訝,惠良補充道:「承接外包業務的那種。」
要降低難度似的。但這也不能紓解葉形的詫異分毫。
不遠處staff的工作暫告一段落,低聲吵嚷變為高聲的呼喊,他聽見高亢的女聲喊道:
「還有五分鐘!」
「你考慮一下,葉形。」惠良說,語速加快了,「雖然肯定會比做藝人辛苦,薪水更低,而且會受到更嚴厲的對待,不過……」他故意製造懸念般,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我覺得你會幹得不錯。」
葉形站在那兒,肩膀再次被拍了拍。
他突然有種神奇的感覺,胸腔和背部正中的位置,靠近脊椎中心,有個圓潤而溫暖的東西,正在上下滾動,和緩地迫近心臟。
他再次看向冬卉,她和yuki分開了,此時正望向葉形,他不知道這齣於偶然還是必然,可事實如此,他願意相信這是冬卉在等他。
「葉老師,可以準備了。」導演助理弓著身小跑到他身邊,為他戴上領麥,向攝影棚中心位置伸出手,照明溫度高到難以置信,他等待收音裝備調試完成,點點頭,往目標點走去。
不斷地,一步又一步,一次也沒停。
他回憶起曾經的惠良,果斷而自信地對一切頤指氣使,自以為是到衝破天際,仿佛認為一切都是他的囊中之物,隨時可以奪取天下。
還有冬卉,永遠都非常溫柔,她似乎沒有慍怒和哀愁的中樞,至少在葉形面前,只有帶著親切的威嚴感。
包括yuki,效率高卻容易急躁的人,總有忙不完的事,為自己也為別人,像是行星,永不停歇地自轉加公轉。葉形站上台階,轉身,經紀人在所有工作人員之後,比後方還要後面的位置,此時正與他對視。
他掃視著兩側,又抬頭,看向錄影棚頂端光芒四射的恆星、那些花哨的、飽和度過高的裝飾。
「葉老師,麻煩往你右邊轉一點點。」
有人提醒道,葉形照做了。影子改換方向,實時顯示屏打開,映出他哪怕閉著眼睛也能畫出來的布局和細節——沙發的擺放角度、透明茶几與嘉賓的距離,很多年沒洗每年就隨手吸塵器吸一下的地毯,還有四台,僅有的四台攝像機。
所有人都看著他,深深地凝視著他,葉形只覺得有種近乎荒唐的力量,快要突破胸膛。
這些是他這六年來所擁有的唯一。
真正站在這裡,終於有數不清的不舍爭先恐後地從神經深處攀援而出。
「3分鐘!」
——這裡是gutv每周五11:30準時上線的網絡綜藝《sta》錄製現場。
在他離開之後,節目還會繼續下去。
葉形聽說過,從節目中途下車是何等屈辱,不是火到不能繼續從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也不是收視下降整體被砍,而是一個團隊仍然在,他一個人被踢出去。
伴隨著醜聞,永遠無法擺脫的恥笑。
計時器閃爍,規整的倒數,從120秒開始。
葉形曾一度經歷過存在主義危機,時值seistar剛剛解散,他和任何人一樣,在日復一日的無價值重複中,懷疑人生的意義。
直到《sta》的出現。
這份工作給了他一種錯覺,他的名字前有了個漂亮的抬頭,是c而非可有可無的通告藝人。在與每個台上之人的交流中,他是配合調度全局的人。
面對一個又一個的嘉賓,來了又走,每接一次話都讓他的自信心更大一點,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一個語氣詞,都能讓他愉快,宛如站在舞台中心。
惠良開始轉筆了,眼裡的情緒無從看清,他好像在質問,又像在徵詢葉形的意見。謎底大概不難,但是葉形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緊張過。
葉形站在4號攝像機正前方,感覺一切都漸漸遠去。
他緊緊捏著自己冰冷的手指,掌心卻仍在流汗。
他要離開這裡了。
鏡頭外那位女性ad拍拍手,吸引全體人員注意,本場錄製沒有觀眾,一切準備就緒。葉形忽然想,大概再過兩年,她就可以升上副導演,接下來會有很長的職業生命,幕後人員沒有殺人越貨的醜聞一般都能工作得長久,失去聚光燈的人也該有繼續活下去的辦法。
導演助理大聲喊道:「準備——」
葉形整理衣角和麥克風,他的最後一期《sta》即將開始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