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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蹿去,下山的行人普遍没有了观景的兴致,一个个都脚步匆匆的。安琴没有再听到灼人的语言。她悄悄观察周常,他神态自如,不像发热病的样子。她真怀疑在缆车上听到的话是一种幻觉,人在恐惧的时候是有可能出现幻觉的。是风制造了幻觉,可恶的风!
周常很关心她的生活,愿意尽一切可能帮助她,如果她需要的话。
周常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尽管如此,安琴也已经深深地被感动了。
她不是木头人。
她也有一颗滚烫的心。
下辈子我为你做牛做马都行,我要好好地报答你,安琴这样想,但没有说出来,她认为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一说出来就变昧。
他总是搀扶她,只要坡度稍微大一点。她尽管不需要,但还是乐意让他搀着。他的手臂很有力,也很温暖,怎么说呢,还很嗳昧。
“老太太很关心你,总在问起你。”周常说。
“我也很想她。”
她有些愧疚,自从那次接老太太出院之后,她一次也没去看过她。一方面她的生活水深火热,自顾不暇;另一方面,她害怕老太太那既洞悉一切又包容一切的眼神,在那样的眼神下,她为自己的激情感到羞愧。可她从没想过要遏止自己的激情,不在激情中死亡,就在激情中飞翔。当然,这都不是主要的,她不去另有原因:她不想让老太太误会她与周常的关系,或者她不想让老太太因她与周常的这种非爱情的关系而痛苦。
灰色茄克脱下来披到安琴肩上。太阳被山挡住了,凉气从石头中吐出来,在树林中袅袅上升。
安琴停下来看着周常,叹了一口气。
11月11日傍晚。淋淋沥沥的冷雨中渐渐夹杂起一些冰晶似的雪片,雪片落在皮肤上,一瞬间就又化成了水。它作为雪的历程是那么短暂,在空中刚刚由雨变成雪,旋即又还原成了雨滴。天空灰暗。雨和雪主宰着这个傍晚。城市被淋湿了。
人们的心情也都被淋湿了。骑自行车的人们像是一个个湿淋淋的剪影,在苍茫的街道上移动。从公交车上下来的人们仿佛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一样茫然,他们不约而同地缩着脑袋,夹着膀子,一部分朝便道上跑去,一部分在站牌下幽灵般地走来走去,等待着换乘车辆的到来。想搭车,简直如同做梦,所有出租车挡风玻璃后面正中位置那个表示空车的红灯都不亮。一辆辆出租车变得空前地傲慢。法国梧桐巴掌大的叶片不堪雨雪的重量,纷纷坠落,带着无限的伤感,投入大地冰冷的怀抱。
街灯亮了,灯光湿漉漉的,显得很凄凉。
没有比这个傍晚更凄凉的了。
一个孕妇踩着潮湿的落叶在人行道上走着,瑟瑟发抖,从背面看,她的步子那样沉重,那样缓慢,那样绝望,就像一头受了重伤走向死亡的雌兽;从正面看,她的被雨雪打湿了的面孔苍白如纸,毫无表情,或者说痛苦不堪,因为真正的痛苦看上去总是那样平静,平静得近乎麻木,让人愕然。
这就是安琴。
她刚刚丢掉工作,对于她来说,失去工作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临下班前半小时,经理把她叫去,让她到财务室去结算工资,最后轻声细语地说:“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了。”
她站住,用受伤的雌兽的目光看着经理。经理本来准备着应付她的纠缠和愤怒,可他等来的却是这种目光,看到这种目光的一瞬间他的良心颤抖了一下,同时知道她不会发作,他避开了她的目光。
时间凝固了。
目光也凝固了。
她不知道自己那样站了多长时间,也许三秒,也许三分钟,或者更长,三个世纪?她的尊严不允许她向他求情。即使求情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公司一点儿也不想承担她怀孕的责任,她也不能要求公司来承担这种责任。她近来了解了一些计划生育政策,像她这种情况的确会给公司带来一些麻烦。
好吧,我离开。
她从经理室出来,转到财务室,会计和出纳都在等着她,并且已经将账算好了,只等着她过目、认可、签字、领钱、走人。她自始至终是坚强的,没有流露出任何可以让人怜悯的情绪。她从容地过目、签字、数钱,然后转身离开财务室。她面上的表情是傲慢和不屑。她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容收拾着东西。
郑潇潇等几个姐妹都躲得不见人影了。也许她们受不了分别的场面。她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茶杯、笔记本、资料等,——装进包里,装不下的就塞进塑料袋里。她背着包,提着塑料袋出门时,外边正在下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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