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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也不会只属于她一个。永远都不能。
不管怎样努力,她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女人而已。
他们在梅园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日子,然后,他得返回上海去。上海有他的家有他的事业。她也得回到上海去,上海也有她的事业。
当百乐门的霓虹灯重新打在她身上时,她轻轻扭动腰身,歌声随着节拍旋转起来,流进一个个痴男怨女的心里。
一阵阵的掌声流淌着,一声声的喝彩在她耳畔流过。她原本可以拥有这一份事业,展现她的希望,在这舞台上实现她的理想的。
而她的心却充实不起来。
这一年,她已二十六岁。
纯洁的年代已离她而去。
她已有一种成年女子入世渐深的表情。
章节16
16。嫣然带回来一个男人
烟馆是最能打发女人寂寞的地方。白宜和一些太太娘姨们一起,斜倚在沙发上,品着茶,抽着烟,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烟雾轻轻地打着圈向上飘起。
在暖昧的灯光下,她们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面前的小桌子上放着各种糕点和瓜子,食物的香味融进温暖的空气里,慵倦而无聊。
是谁在茶楼里轻轻地弹起钢琴?琴声也是软洋洋的,一如她们懒洋洋的姿势。是她们将这里的环境改变了,还是这里的环境改变了她们?
她在烟雾里越来越慵倦。
终于,她抽上了瘾。——可怕的鸦片瘾!
洛家荣痛惜不已。他夺下她的烟,踩于脚下。
“为什么要堕落?为什么?!”
他和她大吵。
“我要——”她近乎哀求。
“早知如此——”
是啊,早知如此!……
世事多变,谁又能料到?
他将她送进梅园。她被隔离。
可是,纵算她戒得掉烟瘾,但戒得掉心中那份几乎没有目标的怨恨吗?
戒得掉吗?
——她终于戒掉了!
是什么样的动力让她将烟戒掉?
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很多时候,女人的毅力往往超过男人。
她本来可以回到上海,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可是,她和洛家荣之间却产生了一条再也无法修复的裂痕。
那年初春,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雪地上盛开着梅花,梅花上又积满了雪。
说不清是雪中梅,还是梅中雪。洛家荣穿过梅园,惊落了一树梅花。他踏雪而去,从此扔下白宜。
雪光将梅园的夜晚照得惨白雪亮。
白宜身着月白色旗袍,寂然立于青砖墙下。那扇蝴蝶窗,静静地伫立于她身后,伫立于永恒的时光里。
那只蝶,饱满浑厚。仔细看,在丰满的翅膀上竞雕刻了无数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可它们飞不起来,永远都不能!
白宜苍白的手,在那只蝴蝶上轻抚而过。心里涌起阵阵酸楚。她抬头叩问:“你为什么不飞走?”
它不飞走。是因为它根本飞不走。它是一只石蝴蝶。
她的双手,艰难地攀越蝶窗,一种冷硬而结实的疼痛划破她的手心。她无助地缩回手。石蝴蝶,它不懂人的喜怒哀乐,它不会怜香惜玉。它是一个坚硬而美丽的窗,就像华丽却冰冷的冷宫的窗。
一阵风起,骤然间,所有的梅花纷纷坠落!点点梅花混着雪花打在她身上,白色的旗袍上留下了无数淡痕,分不清哪是雪花,哪是梅花的印痕。
“为什么花开之时,已是凋谢之际?”
那一夜,她消失了。如花魂,悄然离去。
雪地上的点点梅花。竟没有了香味。
唱针“噬噬噬”地在密纹唱片上划着圆圈,轧到了细尘上,扑扑地响。三十年代的旋律,三十年代的颓废。那又是一首当年流行的《卡门》——
什么叫情?什么叫义?
还不是大家骗自己。
什么叫痴?什么叫迷?
简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戏。
你要是爱上了我,
你就自己找晦气。
我要是爱上了你,
你就死在我手里!
夜已深,安琴在白宜的房间里听到这样的歌曲,不禁怵然:不知谁死在谁的手里?
画报里的白宜忧郁地笑着。她最后到底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