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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的喊杀和刀剑相交声里,竟似听见仿佛鱼膘破裂的极轻微的“咯吱”一声。
我怔怔看着他倒地,脸上两个深深血洞。
再怔怔抬头,撷英殿第二进殿顶上,微笑高坐的银衣人,手势温柔如穿花,每一翻覆,便是一条人命。
死法千奇百怪,但都惨不忍睹。
他见我看他,微微凝神看了看我的脸色,眉头一皱,衣袖一挥,突然做了个虚空手印。
我只觉得似有巨力涌来,在胸口处一撞再一收,鼻中嗅到奇异的香气,旖旎而妖魅,香甜里一分辛辣之气,然后瞬间消散。
立时觉得胸中一畅头脑一舒,连视线都似乎清明了许多。
心知这必然是贺兰悠的手段了,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微微做了个道谢的示意,又摆了摆手,纵身再扑入战团。
这些禁军,伤在我手下,总比死在他手下,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好吧?
真元略有复原,我剑光再现再隐,出没人群。
身后,弃善长鞭如蛇,辣手无情鬼魅般的穿梭人群,几乎每一眨眼,便有一人倒下。
一面倒的血腥杀戮,令原本悍勇的禁卫终于开始裹足不前,一刻钟后,人渐渐稀少,残余的实力已不足拦下我,我一抬头,撷英殿最后一进,近在眼前。
深吸一口气。
我对弃善一点头,他疾疾打出一个手势,随即再不回头,我们双双扑向内殿。
将身后暗卫们与禁卫的交兵声响,远远抛下。
“哐当!”一声,弃善人未到脚先到,一脚踹开殿门,沉重的殿门被他这一脚踹得直开到底,撞到墙壁上,轰然碎裂。
我轻烟般窜进去。
一声呼叱,黑暗中刀光雪亮如白昼,兜头劈下。
其势沉雄,力道千钧,离得尚远,刀意竟已到了近前,丝丝割裂我衣襟,竟有不可抵挡之势。
显见是内家高手。
我不管不顾,头一低,只管闭目飞窜。
耳侧一凉,刀风已至,一缕乌发悠悠飘落。
我咬牙,继续不理,直扑向前。
耳听得叮的一声轻响,刀风忽止,弃善镶钢珠的长鞭,已缠住了那快刀。
一阵抵力吱吱声响,碎裂之声随后响起,刀身激射的碎片,击飞而起,击穿殿顶,一丝微光从缝隙洒落。
我剑光一展,刷刷数剑,毁去殿内一切遮蔽视线的屏风。
屏风后,一人正仓皇走避,另一太监装扮的人掩面欲向外奔出。
角落里还有一人,步履轻捷,身法灵动,脚步一滑便到了我身边,我已来不及辨认他是谁,侧脸一让他掌风,身形倒仰,已翻了出去。
那人却没有追过来。
我立定,看见那穿龙袍走避的人影,突然大喝。
“王妃已死,你纳命来!”
那穿龙袍的人恍若未闻,犹自逃窜。
倒是那掩面奔逃的太监,突然震了震。
我一声长笑,轻烟般滑退一步,正正退到那快要逃过我身侧的太监身边。
手一抬,照日剑轻轻搁在他颈上。
侧头,一笑。
我道:
“父王,你穿这一身,真是合适。”
[正文:第一百七十二章 只应离合是悲欢(一)]
剑下,万乘之尊,天下之主的“龙颈”,在微微颤抖。
我斜睨着他,手一挥,燃着了火折子,弹射到高脚青铜雕龙纹烛台上,屋内顿时大亮。
烛光亮起,我扫视室内,立时一震。
屋角,神色震惊眸光惊痛看着我的,不是沐昕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立即我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父亲召他进宫,是要看他的立场,看他的心田,是否以忠君为第一,更重要的是,在必要的时候,他在,可令我投鼠忌器,若不是刚才一鼓作气冲进来,父亲来不及指令,所有人来不及反应,只怕我和沐昕,便要在黑暗中先互杀上一场。
想到此我突然明白,先前那挥出一掌却没追过来的人是沐昕,他定是原以为我是刺客,结果破损的殿顶洒落的光线令他看见我的侧脸。
我看着他的目光,那杂糅了无数惊、痛、怜的情绪的目光,令我双眼微微潮湿,我低首看看自己,衣服全是雨水污泥和鲜血,污脏不堪,想来脸上也狼狈之极,沐昕看见我这般,他的感受,我想象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