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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爱护自己的人,都要一一离开自己吗?在树林中穿梭飞行的利箭即将袭来的时刻,阿伊腾格娜心头剧痛,一口鲜血涌了上来。
“如果小郎君今日要死在这里的话,我也就没有必要再苟活于此了!”心痛难忍的阿伊腾格娜毫不犹豫地下定了决心:“万能的阿胡拉?马兹达,我祈求你保佑小郎君吧!”
但是,万能的光明神似乎并没有听到阿伊腾格娜的祈祷,利箭的破空声依然在咆哮,它的目标就是王霨的咽喉!
 ;。。。 ; ; 天宝八载正月十七日,庭州城西。慵懒的冬日暖阳,斜斜地挂在东方的半空中,默默注视着马球场上那一群兴高采烈的少年们。
马球场边上,阿伊腾格娜从比赛开始之后,就一直在低头沉思,很少关注球场上的争斗。
在她身旁,一群翠红柳绿的小丫环们围成一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热闹地气氛把阿伊腾格娜衬托得格外形单影只。
兰、荷、菊、梅四香,琉璃、玛瑙、瑟瑟、珊瑚四宝,这八个负责贴身服侍小郎君和小娘子的小丫环,由于王正见和阿史那旸两家交往密切,相互间都熟悉得很。
她们凑在一起,仿佛是春日枝头落满了一串叽叽喳喳的麻雀,又好像是夏季荷塘挤满一群嘎嘎不休的鸭子。
昨日听闻今日小娘子和小郎君们要打马球比赛,这群爱热闹的丫环们自然吵着嚷着要参加。
其实马球比赛的时候,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很少需要她们服侍,她们闹着要过来,只是为了观赏比赛,顺便能够聚在一起玩耍一番。
比赛开始之后,她们在马球场边铺开地毯,凑在一起,一边给小娘子、小郎君们加油,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
不过这些丫环们虽然衣食无忧,在吃穿用度上可能比一些瓦舍之家的小娘子还要阔绰华丽些,但终究只是竟日在四角天空中服侍他人的笼中之鸟,聊来聊去,也还是内宅里的一地鸡毛蒜皮。
这也是阿伊腾格娜迟迟无法和她们融在一起的重要原因,她实在无法忍受整天搬弄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移拔可汗对阿伊腾格娜是十分疼爱的,虽然知道她不可能成为突骑施汗国的继承人,但还是倾尽全力培养她。
因此,阿伊腾格娜从小接受的教育,绝非常见的女红或《女则》,而是《论语》、《尚书》、《周礼》等为政之道和《道德经》、《韩非子》等谋略之道,甚至还包括《诗经》、《孝经》《管子》、《吕氏春秋》和《庄子》等内容。
在如此教育氛围下成长的阿伊腾格娜,当然不会和普通小娘子一般,竟日盯着琐碎之事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王霨特别投合的原因,因为除了军事之外,阿伊腾格娜所接受的教育内容和水平,和当时的男性贵族子弟可以说是毫无差别,自然就能够和王霨聊得来。
而像梅香这样不识文字、不通笔墨的小丫环,和王霨肯定缺乏共同语言。
但梅香从来没有从这方面考虑过问题,她既不探究为什么小郎君如此怜惜阿伊腾格娜,也不去反思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她只是觉得自己被新来的突骑施小婢女欺负了,因此每日都很烦躁和生气。
自从来到庭州之后,梅香毫不遮掩的敌意总会让阿伊腾格娜想起庄子《秋水》里的故事: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鶵。夫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于是鸱得腐鼠;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突骑施汗国覆灭之后,阿伊腾格娜陷入了国破家亡的惨境,从云端跌入污泥,从郡主变成婢女。她日日小心、时时在意,对于他人的欺凌侮辱也都尽量忍气吞声。
但是,鲲鹏就是鲲鹏、美玉就是美玉,无论陷入什么样的逆境和泥淖、无论如何隐忍和掩盖,都无法磨灭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志气和美玉不同凡石、卓尔不群的品质。
因此,即使遭遇了如此多的变故和意外,阿伊腾格娜心中那点身为突骑施王女的自尊和骄傲,始终未曾泯灭。
每当梅香如同气鼓鼓的鸱鸟敌视自己的时候,阿伊腾格娜会不由自主想起庄子的寓言,然后由衷地可怜梅香,可怜她天地如此之小、在意的事情如此之少。
可怜之后,便难免有些自哀,因为自己竟然和这些目光短浅的婢女一样,陷入了狭小的笼中,每日只能看见那么一片巴掌大的天空。
支撑阿伊腾格娜坚强挺过来的,除了身为王女的那点骄傲之外,就是来自王霨的细心呵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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