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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直接骂上了,而且连在座的苏秦和坐在暗处的田法章也一块骂了,心里顿时一惊,连忙起身圈住,然而没等他说完,赵胜已经笑呵呵地向他摆了摆手,接着便环顾大殿一周,高声说道:
“孟仲子这番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不要说孔圣不是当国者,即便是当国者,他这一世可以克己复礼,却也无法保证后世也一样能克己复礼。孟仲子自己也说‘人皆有懒散惰性,皆有私念’,这不正说明克己之难吗?既然克己之难,却又没有强行克己的方法,即便孔圣之学是保国根本,即便人人都懂这个道理又有什么作用?
赵胜曾闻孟夫子有言,人性本善,但此言赵胜实在不敢附议。人初生于世,有的只是饱暖之需,别无他求,这就如同禽兽一样,本无善恶。年纪渐长所需越多,难免会有私欲,这就是性恶。孔圣之言要的只是德化,也就是克己,虽然人人都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天下安稳,人人都说这些道理是对的,但没有强行规范,德化克己之苦能胜得了私欲性恶么?所以赵胜认为,孔圣之言乃至理,但在没有强行规范的情况之下,除了真正的君子,却没有几个人能守住,这也正是滕文公虽是贤君,励精图治依然免不了死后没几年家国就灭亡的原因所在。”
赵胜在那里侃侃而谈,一直在强调强行规范,已经明显偏到了法家一边,并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漏洞百出。南边席上越听越乱,议论的声音不片刻工夫便越来越大,几乎盖住了赵胜的声音。
在这纷乱之中,最后一排角落里一个褐衣墨者俯首靠近了身旁那个三十多岁、瘦津津的儒生小声说道:“孟卿先生,在下看赵相邦这次确实是有备而来呀。只是在下实在不明白他这儒学是怎么学的,似乎……他的性恶之说与先生之意颇是相同啊。”
“嗯。”
那个名叫孟卿的瘦儒生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赵胜不放,也不知听没听见身旁那个墨者在说什么,只是用鼻子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纷乱之中其他人当然不可能注意到角落里的动静,屋庐连虽然耿直,却并不是认死理的人,听赵胜这样一说,心里的气便渐渐消了几分,站起身向赵胜行了一礼道:
“在下受教了。不过依在下愚见,赵相邦所言人性之恶之私虽是实情,却与孟夫子性善之论并无冲突,人非禽兽,虽有性恶一面,却也有性善一面,孟夫子曾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先有吾老吾幼,才有他人老幼,这样等差之仁爱正是直指人心之私,才是天下的实情,正因为人性有私,墨家所谓兼爱,所谓‘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这种不分远近的仁爱绝不可能实现。
因为人人都有私爱之仁,我等才能能予以德化,使之兼爱天下,这是差等之仁,直击人心,所以孟夫子才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这就是人人皆可德化的根源。赵相邦以为如何?”
“呃,我说。”
一直没有吭声的法家宗长田巴没等赵胜开口就接上了话头,
“孟仲子和赵相邦说的都有道理,但墨子曾言:‘学儒者之业,受孔子之术,以为其礼烦扰而不说,厚葬糜财而贫民,文服伤生而害事,故背周道而用夏政。’你们儒家之礼实在繁琐,就连孔子都说‘礼不下庶人’,这正是因为天下之民本来就生计困苦,每天忙于衣食尚且忙不过来,难不成你们还要让他们去学什么礼么?没那个功夫啊。所以以在下之见,这礼法嘛,不要也罢,只要强以法制,使人人不敢乱政,不敢害人即刻,这才是天下大治的简易之道。”
“无礼不足以安稳天下,田先生此言也是错的。”
赵胜突然接上了话,这番话一出口,满厅的人差点没乐趴下,纷纷想到:这赵相邦什么毛病?翻来覆去根本不知道算哪头的,几番话把孟轲的得意门生都说地改了口,人家田巴顺着他的意思吧,怎么他连好坏人都不分,连田巴都反对上了?
赵胜哪有功夫理会这些人怎么想,也跟着站起了身来,向万章拱了拱手道,
“万先生还请恕罪,赵胜下边要说的话可能对您有些不敬。无礼不足以安稳天下,如若只是靠法去强压万民之私,却不予德化,只会助长人之私心,等私心膨胀不足以压制时,必然会法不责众,反倒更乱。所以稷下学宫如今儒法相战实在没有意义,若是赵胜建立学宫,必取儒法两家之长,去两家之短以治天下。天天论战意义何在?儒法互用以治天下才是真正的论学之道,才是向学论道的目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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