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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参了吴知县。如今,吴知县被撤了乌沙听候发落,消息传回徽州,吴知县的长子和次子即刻出去想法子通门路,三姑娘的夫君是最小的儿子,且一条腿不灵便,哥哥们要他便留在家中等信儿——三姑娘回娘家来筹措办事的银两,他也跟着回来了。
蕙娘麻利地指挥着人安顿了女儿女婿,然后坐在令秧房里一边长吁短叹,一边流眼泪。碍着姑爷,她也没机会跟三姑娘私下里说些话儿。原本以为是桩好姻缘,没成想完婚没几个月,将三姑娘推进了火坑里。令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陪着蕙娘掉泪。“这种事,究竟需要多少银子?”令秧此刻的神情又茫然得像是少女时候,“三姑娘说过具体的数字没有?咱们家里若是拿不出来可怎么好?”云巧在一旁迟疑道:“三姑娘带了那么多嫁妆过去他们家,难道都花完了不成?按说,没有再回娘家要的道理,可是若真的一点儿都不帮衬,我也怕三姑娘在人家家里不好做人了。”蕙娘抹了抹眼角:“我何尝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当着姑爷的面,我不好一开口就打听嫁妆的下落,没得丢人。若说多余的银子,咱们府里别说是真的没有,就是有,也不好给他——谁也不知道打通所有的关节统共需要多少,即便我愿意白白地往这无底洞里扔银子,我没法交代全家人。”令秧倒抽一口冷气:“都火烧眉毛了,还扯这些服众不服众的话儿!”云巧笑道:“夫人,蕙姨娘思虑得是。即使是夫人和川少爷都不在乎这个,难保有没有人讲些难听的,况且,长此以往若真的成了定例,也的确不合体统。”“三姑娘眼下就等着这二三百两救急,你们还在这里操心体统,还是不是娘家呢。”令秧赌气地别过脸去,突然眼睛亮了,“蕙娘,去问问谢先生。我打包票谢先生会借的,我们打了欠条还他便是。”紧跟着她脸上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容,“若真像你说的,他一年到头有那么些银子都扔到了海棠院,还不如借给咱们救人,总是积德的事情,他不可能推辞。”说罢,她们几人身后站着的丫鬟们倒都笑了。
蕙娘和云巧面面相觑,云巧低声道:“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次次都指望着蕙娘姐姐的体己首饰。”蕙娘用力地长叹一声:“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是我们真的欠下谢先生太大的人情了。”“不怕的。”令秧斩钉截铁道,“每逢这种时候,谢先生自己会觉得有趣,不会觉得是在做善事的。”云巧“扑哧”笑了,脸上却是一副苦笑的神情:“咱们家夫人讲起话来,没得噎死谁。”蕙娘神色初霁,也笑道:“这叫做‘语不惊人死不休’。”
来唐家大宅住了没几日,这位新姑爷就原形毕露。唐璞为了表示礼貌,请他过去吃过一顿酒,从此之后,就像个麻糖一样黏上了唐璞——每个花天酒地的场所都甩不掉他。三五次之后,唐璞也学了乖,眼见着横竖是躲不过的,唐璞便索性减少了自己出门的次数,推说身子不适,哪知道这位姑爷看上去是个顽主,却是小心眼儿得很。见唐璞有推脱之意,便疑心病犯,在自己房里冲着三姑娘指桑骂槐,怨自己家如今落了难便遭人嫌弃,怨自己寄人篱下只得看岳家亲戚的脸色做人,怨唐家不仁不义眼看着亲家遭难却无动于衷,听说是谢先生启程回家拿银子之后再怨自己亲生爹娘坑苦了自己——娶回来一个绣花枕头一样的媳妇儿,看起来像是大家闺秀其实娘家穷得只剩下个空架子……每次怨天尤人的收场都是一样的方式——在深夜里独自喝到六七分醉再强按着三姑娘行房,他自己鼾声如雷的时候,三姑娘往往惨白着一张脸,像是玉雕的小人儿一样,独自枯坐至更深露重,没有一丝表情。
到了天明,当着旁人,这位姑爷倒是有纹有路,尤其是在令秧、蕙娘或是川少爷眼前,更是进退自如。三姑娘房里的丫鬟自然偷偷将夜里常发生的情形去回过了蕙娘,只是毕竟是夫妻间的私事,蕙娘也不好插手。只能趁姑爷不在的时候,悄悄去问女儿——谁也说不好,小时候那个性子倔强刚烈,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的三姑娘到哪里去了,如今任凭蕙娘说什么,她也横竖只是淡淡地一笑:“不劳娘操心了,我们过得很好。”眼神里也是一片漠然。蕙娘无奈,只能咬牙切齿地在令秧和云巧面前诉苦:“这孽障真是有的是法子来折磨我呀。早知如此当时缠足的时候就该打死她干净……”
虽然蕙娘看不到,却不代表三姑娘没有开心的时候。令秧应该是头一个注意到的,自打三姑娘回来,兰馨便容光焕发起来。令秧每天清早依旧去兰馨屋里写字,亲眼见到兰馨脸上的欢愉之色像涟漪那样在面庞上越发明显地波动。因为气色好,益发显得皮肤吹弹得破。“这下你可惬意了。”令秧安然地说,“三姑娘怕是要回来住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