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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是在那样过了今天没有明天,活一晚是一晚,过一天是一天的年月,那以后他无论走到哪里,就总是莲的背影,莲的模样……现如今他眼里天底下只活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就是他的女人莲,他为这两个女人活着,哪一个他都舍不得丢弃,都是他的命根子。
娘说完,好一会儿,听不到他应声,就说,孩儿你不言声,我也知道你想啥,你小时候没出息,怕她,这会儿你不能还捏到她手里。孩儿,听娘的,你就舍了吧!
娘说着话,摸索了他一把,他身子僵在那里,像一根木柱子。
娘就哭了:孩儿,娘要不是为了你,你大死了,你哥一家人家都死了,娘还有啥活头?井上河上都没盖盖子,娘哪儿死不了哎!
他终于说话了,他不想让娘伤心,他说娘,你看看你……
孩儿……
娘我听你的。
娘擦了把脸: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天底下好女人多哩!
娘的话就像石磙一样,在他心上碾压着。
月亮又升起来了,他的心怦怦跳起来。
半夜时分,他像昨天那样,又悄悄地起来,他管住自己的心,却管不住自己的身子,他想从娘身边溜出去。
娘虽然眼神不济,耳朵却是极灵的。就在他跨出门槛的时候,娘突然在黑暗中说话了:小,你上哪去?
串个门儿。
小,我今白天那个话,你还是不听啊!
他说娘,我咋能不听?我一会儿就回来!说着话硬着心肠,朝外就走。刚走到门外,就听屋里“呼咚”一声,回头一看,娘赶出来,正将头往门框上撞!他叫着娘连忙奔回来,将娘扶到床沿上,说,娘你这是咋?
小,你给娘个话。
娘……我记下了。
你答应我一声!
娘,我答应你!
孩儿,不是娘心狠,娘这是为了俺孩儿从今以后有个好结果——你给娘赌个咒!
我父亲他没想到,娘在儿子跟儿媳的事上,竟能如此决绝,他哭了。娘感觉到了他的哭泣,娘脸上的表情更加冷硬。娘的心里,儿子已经成了她的反叛,儿现在的心里头,那个妖精媳妇比她当娘的位置还要重,他宁可让娘伤心而舍不了那女人,她怎么不愤怒?于是娘就把他的手甩了,一直往外就走,一边走,一边泪水也咕噜噜滚下来:这个曾经是她的心尖子肉蛋子的二孩,这个她用手捧着长了这么大的儿子,现在他的心竟然都在那个女人身上了,那个不干不净的不要脸面的千刀万剐的女人!
娘一边诅咒着那个女人,一边就往外走,嘴里嘟哝说,一家人都快死绝了,还留你个瞎老东西做什么?碍人眼么?死了吧!我死了,叫你们活得痛快!又骂:养了二十年,白养了,到了养了个白眼狼!一个没良心的种!早知道也是个娶了媳妇不要娘的,不如早早搦死了他,也省得十来年里头为他担惊受怕,挨打受气……我这辈子不值呀!
邻居家的开门声,人们从四下里围上来,说二大娘,黑更半夜的,你这是咋?
二奶奶,你往哪去?
二嫂哎,这大半夜的,先到我家去坐坐。
孩子回来,才高高兴兴的,这半夜三更地,又走么?
我父亲追上来,拉住我奶奶,明晃晃的月亮底下,“呼腾”跪在当街,跪在他的娘面前,也跪在所有人乡亲面前,心一横,一字一句地说:娘你别走,我这就给你诅咒发誓——我要是再要她,出门打仗,叫枪子儿崩了我!
父亲后来对人说,那会儿,他死的心都有了,眼前一片血光淋漓……
20、
两年后,朝鲜战争爆发了。
我父亲得到命令,从河阳集带出一个连,先到县里集中,然后随大部队到东北集训。
去县上集中的前一天,父亲回家同母亲团聚,天不亮便匆匆辞别。在门口,娘拄着拐杖要送他,他死活拦住了。娘说,小,到地场打个信,别总叫娘挂念。
他答应着,不敢回头,生怕再多看一眼,他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他是个心重的。从九死一生的那个晚上起,他的心就跟人不同了,对亲人爱人,所有牵挂的人,都倍觉心疼的。
走着走着,天就麻麻亮了。走在齐腰深的白蜡条河堤上,他心里怅怅的。想这一走,还回得来么?这河,这堤,这庄稼棵子,土岗子,还有他跟莲的宅院子,还能见么?
晨曦中,眼前一团团深如墨色的白蜡条,风摆柳般,像一群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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